今天的訓練任務并不重。雖然為了後天的比賽球員們不得不來訓練,但畢竟昨天才踢過,教練們還是不敢把球員們嚯嚯的太狠。
維塔利上午是集體的合練,下午是和替補門将範德胡的射門練習。
嚴格來說,範德胡不是一個頂尖的球員,在隊内隻能算的上優秀,不然他不會屈居二門。他是個替補,但遠沒有替補前鋒索爾斯克亞那樣星光熠熠。丹麥門神舒梅切爾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屹立在曼聯的門前,阻擋了他的光芒。
但足球的世界就是這樣,這裡永遠不缺球星也永遠不缺炮灰。能打卡上班,賺得體面的工資就已經是很多球員的幸運了。
小地方小聯賽的天才可以去大聯賽當替補,而更多小聯賽的普通人隻能泯然衆人,即使在更小的時候他們可能也是當地的足球天才。
當然,這不意味着範德胡技術差。事實上他的技術相當老練。但天賦像鴻溝一樣架在這裡,讓他隻能被按在替補席上,在訓練的時候當一個陪練工具。
維塔利還并沒有想過這一點。他自己的天賦擺在那裡,無論是首發位置還是名聲榮譽都來得水到渠成。這使得他有些自我地忽視了隊内那些冷闆凳的遭遇。
而他能清晰感覺到的是,今天的範德胡似乎開朗了起來。節日的氛圍讓他那種久為替補而無奈的低調和沉默所帶來的憂郁氣息一掃而空。
和維塔利練習的時候,他莫名的松弛下來,這讓他反而撲救神勇。
當他偶爾一次能撲出維塔利的球後,點球訓練終于不再是一場單方面的折磨。撲出維塔利的球,他會在心底小小地驕傲;沒撲出來,他也相當有勇氣再來一次。對撲球的期待,讓已經30歲的替補門将壓抑已久的情緒外露出來。
維塔利隐隐約約感覺到他和範德胡之間那層無言的厚障壁消失了,他們開始像真正的隊友和朋友一樣訓練和歡笑。
範德胡的變化讓很多人側目。在驚奇于他的改變的同時,球員們隻感覺聖誕節那種飄渺的喜悅又加深幾分,沖淡了節日裡還要訓練的苦悶。
冬天天黑的早,而且一旦天黑,天氣會非常快的冷下來。
因此,下午的訓練早早地就在弗格森的安排下結束了——他不介意補償一下球員們,讓他們能在聖誕節的晚上早點和家人團聚。
早上的時候菲爾和他說過今天要回家過聖誕,因此從更衣室出來的維塔利隻能一面和一起訓練了一個下午的範德胡聊天,一面走到訓練基地外。
在基地門口,維塔利看着荷蘭人的妻子開車來接他回家。小轎車後座上還坐着範德胡的兩個孩子。他的孩子們身體都不太好,因此範德胡沒敢讓他們冒風出來見見自己的隊友。
但透過車窗,維塔利還是能看到他們向他招手的身影。維塔利笑着也沖他們揮手,目送着荷蘭人一家的汽車遠去。
冷風吹得維塔利精神清爽起來。這麼多年的孤兒生活過來,他早就沒什麼好悲不悲涼的。照比往年,他至少現在穿得還算暖和。
夜風吹來的時候,他隻感到一片冰心,腦海裡一片清淨空明。
維塔利向自己的汽車走去——他現在隻想買點吃的回家,吃飽喝足後,再在被窩裡好好睡上一覺。
路上,維塔利買了一份披薩,一份可樂,還有一份小羊排。
買的之前,維塔利還隐隐為自己放縱的飲食有一些小小的罪惡感。而當熱氣騰騰的食物在密閉的溫暖轎車裡散發出陣陣香味的時候,那種罪惡感就被踹進大西洋裡去了。
烏克蘭人一面開車,一面掰了塊披薩吃着。
高油,高鹽,高糖,香氣馥郁。一塊披薩給予了維塔利充沛的滿足感,讓他不由打起了第二塊的主意。
但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晚餐還是到家再吃才更舒适。
黑色的汽車行駛在道路上,明亮的車燈讓烏克蘭人安全地穿過黑暗,抵達他的居所。
把車停好,維塔利拎着自己的晚飯下了車。暖黃色的路燈沒有帶來更多的溫度,隻讓一切變得更加闌珊。
維塔利略埋着頭走着,然後在不經意地擡頭時,他看到了一個熟人——
風塵仆仆的德尚正捧着一束玫瑰站在路燈底下。
烏克蘭人隻感覺血液正在鼓脹着他的太陽穴。
但這絕不是熱血上湧,維塔利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熱,沒有感覺臉頰在變紅,心底也沒有激動或憤怒的情緒。
他的臉更白了幾分,大腦像停機了一樣無法運轉,隻是淚水從他的眼眶裡冒出,讓他措不及防地模糊了視線。
一具有着熟悉味道的軀體把他溫暖包裹。維塔利就這樣把額頭抵在德尚的肩膀上哭。
他混沌的大腦感覺不到激動,感覺不到憤怒,感覺不到痛苦。他隻感覺心中好像一塊被剜去的肉被重新填回,又好像是結痂的疤被再次撕開。
哭泣,成為了這一切唯一的結果。
德尚看似穩重地拍着維塔利的背,但其實早已手足無措。看到維塔利哭,他的心都碎了。
此刻,他無比無比後悔自己獨斷的決定。雖然再來一次,他或許依然會這樣選擇。
維塔利哭了很久,以至于德尚隔着厚厚的風衣墊肩也能感受到肩膀的濕潤。
哭夠了,維塔利推開法國人。他沒有接受法國人的玫瑰,但也默許了男人跟着他回到他的公寓。
維塔利拎着餐盒走在前面,用鑰匙打開公寓的房門。
“Surprise!”
I Love You的彩燈在黑夜裡放着漂亮的光,讓維塔利看清客廳中央的身影
“哒。”
這是餐盒落地的聲音。
“啪。”
這是玫瑰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