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氣氛凝重,姜伋指着一個侍從喝問,“說!本座不在之時,是誰擅入了本座書房?”
敖丙快步過來雙膝跪地,“公子息怒,臣曾出入過書房。臣知罪,請公子責罰。”
姜伋攢眉,“你跟着我多年,知道我的規矩,不會是你。”他詢問跪在地上的一衆侍從,“是不是柏鑒進來過?”
敖丙怔愣着擡眸,侍從戰戰兢兢地答了一聲。姜伋厲聲吩咐,“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句,全部打入無間地獄。都給本座退下!”
侍從窸窸窣窣地跪着退下,敖丙起身勸姜伋息怒。姜伋歎了一聲,疑惑地打量了敖丙一眼,“你怎麼還在這啊?”
敖丙俯身垂首,“君上收回成命,允準臣回來侍奉公子。”
姜伋眉梢一挑,帶敖丙進了書房。敖丙關門,姜伋低沉着聲音問道,“你答應君上什麼了?”
敖丙面向姜伋挺拔的後背俯身下拜,“君上收回了公子賜給小敖的護身項鍊,還說會在小敖的身邊安一雙眼睛。”
姜伋豁然回身,胸口起伏不定。敖丙跪着上前兩步,誠懇道,“公子,小敖這個樣子,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個麻煩,還不如就在公子身邊呆着,哪怕隻是三尺之地也要好過漂泊無依。這雙眼睛,君上早晚都會安排的。至于項鍊……與其在萬魔谷苦苦地熬着,小敖甯願得一個痛快的了斷。”
姜伋重重地喘息兩聲,良久才輕輕地吩咐敖丙去給他烹茶。敖丙磕頭謝恩,站起了身來。姜伋攏了攏襖子,複又淡淡地吩咐,“去打聽一下,少夫人有沒有請孔宣把過脈。另外,傳本座教令,柏鑒違規背則,即刻逐出殿閣。”
“喏。”敖丙躬身退下,姜伋望着敖丙離去的身影,惋惜地歎了口氣。柏鑒接到姜伋教令立刻要求觐見,敖丙伸臂阻攔。柏鑒一臉地疑惑不解,“我是把香料弄錯了,可我是無心之過。公子明明都已經原諒我了,怎麼還會責罰呢?還罰得這樣重? ”他一把揮開敖丙,急沖沖地往外走,“我要見公子,别攔着我。”
敖丙在柏鑒的身後出聲叫住他,沉聲問道,“柏将軍,你隻是弄錯了香料嗎?在你當值的這幾天,可有進過公子的書房?”
柏鑒回頭辯解,“我是去過,可我隻是進去打掃,并無他意……”柏鑒突然閉上了嘴。敖丙定定地看着柏鑒,“看來柏将軍是知道,公子的書房隻有少夫人可以随時出入,以便伺候。其他的哪怕隻是一個打掃的侍從,未得公子許可都一律不得入内。這可是君上欽定的規矩,公子這樣處置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柏将軍,你還有話說嗎?”
柏鑒緩緩坐下,“我忘了。書房不落鎖,不代表敞開大門,是意味着尊上對臣下的信任。”他微微颔首,“煩請轉告公子,柏鑒謝公子輕恕之恩。”
鲛兒炖了一盅參湯親自給姜伋送去,姜伋一邊批閱折子一邊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你來了桃花,不宜過度操勞。”
鲛兒舀了一匙湯水送到姜伋嘴邊,“妾不過跑個腿而已,哪比得上公子辛苦?”
姜伋放下折子,把鲛兒抱到自己的膝上,“夫人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不錯,柏鑒是歸墟之臣,我身邊容不下他。”
鲛兒靠上姜伋的胸膛,“可我看,柏鑒對你一片赤誠。姜郎,你會不會疑心太過了?”
姜伋吻着鲛兒的波浪發絲,“君上聖意難測,為夫隻好如履薄冰。再說了……”姜伋微微眯起眼睛,“鲛兒,服侍為夫更衣,為夫要去面見君上。”
泰山府君冷眼看着眼前溫文儒雅的姜子牙,面上擺出一副不悅的樣子,“姜子牙,近來你會不會來得太頻繁了一些?你當這裡是昆侖山的玉虛宮嗎?”
姜子牙微微俯身,“請君上恕罪,還望君上體諒子牙夫婦的愛子之心。”
泰山府君涼涼地道,“伋兒無恙,你可以回去了。”
姜子牙還要再說話,水草馬明王疾步進來通報,稱姜伋殿外求見。泰山府君瞥了姜子牙一眼,道了聲傳。姜伋着朝服正步入内,行禮參拜。懸在他腰間的玉璧殷紅刺眼,屢屢血絲直達玉心,姜子牙這回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泰山府君叫了聲起,姜伋謝恩起身,這才注意到姜子牙也在場,趕忙俯身問安。泰山府君問道,“伋兒,你這個時候過來,有何要事啊?”
姜伋看了姜子牙一眼,垂首不語。姜子牙行禮告退,泰山府君請他去偏殿喝茶。待姜子牙離開,姜伋才道,“禀君上,臣是為桑部族長雅卓還陽一事而來。君上擇定歸墟柏鑒為雅卓契主,但柏鑒犯錯受罰,依例規避,臣請君上另擇賢能。”
泰山府君眼睛一眨,聲音淡漠,“那依你之見,誰能擔此重任?”
姜伋一拜請命,“臣不才,願領下此任。”
泰山府君臉色如水,慢慢地起身。他踱步至姜伋面前,沉沉地眸子盯了姜伋片刻,突然大笑了起來。姜伋惶恐下跪,冷汗涔涔。泰山府君斂起笑容,聲音涼薄得厲害,“姜伋,本君聽說你驅趕柏鑒,還覺得納悶兒,敢情你走這步棋的用意在這裡。姜伋,你妻子已經還陽,你在冥界的地位也夠高了的,你還不滿足,竟然還要搶功!”
姜伋驚然擡眸,片刻神色淡然起來。他蒼白着臉色站起身子,聲音說不出的疲累,“師尊,伋兒再怎麼功勞赫赫也隻是一個凡人,您動動手指就可以讓伋兒灰飛煙滅,不是嗎?”
泰山府君哼了一聲,動了動袍袖。姜伋輕聲道,“君上重用柏鑒,是因為他曾經是王上的侍衛長。可君上别忘了,他也是歸墟之臣。歸墟造反三次,難保不會出現第四次,第五次。柏鑒忠良,他屆時會做出什麼事,君上聖明,不消伋兒多言。派柏鑒駐守封神台,是因為唯有他可以令天界與冥界都滿意。而桑部不同,其隸屬妖族,向來有仇必報,有恩必還。若他日歸墟再行悖逆之舉,桑部必會卷進來。君上,冥官不能殺生,這是鐵律。”
泰山府君轉過頭來,神色稍微緩和。姜伋繼續道,“再者,封神台渡引冤魂的确是大功德,但它隻收遭昏君迫害或因伐纣大業而犧牲的冤魂。如今朝歌上下皆為九尾狐馬首是瞻,而西伯侯最快也要明年才能發兵,君上嚴旨雅卓在這個月内還陽,柏鑒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話至此處,姜伋凄凄一笑,“若說臣為何走這步棋,充其量不過是自保罷了。君上,柏鑒一旦歸入臣的殿閣,他若有什麼過錯,臣也會受到牽連。既然如此,臣還不如迎難而上奮力一搏,說不定還能掙來一個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