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鲛兒受辱瀕死,親家都沒站出來說過一句話。”姜子牙緊眉阖目,語調頗有些感慨,“子牙體諒親家的難處,但也請親家明白子牙的苦衷。軒轅墓三妖和申公豹好歹頂着帝辛後妃和殷商國師的名頭,在公在私,子牙都不能将侯爺置于不利境地。”
姜子牙話音未落,姬發的心潮已然澎湃洶湧。昊天上帝冷冷凝睇姜子牙半晌,唇角彎出一抹淺笑,“好一個姜子牙,元始天尊教導有方,本帝也沒看錯你。”
籠罩在姜子牙面龐上的清冷之色愈發濃重,眼眸犀利明亮更勝銀河朗星,“氐氏既入姜門,子牙必定善待。然将心比心,還望親家善待我兒,切莫讓他淪為你手中兵械,徒染血腥,平添殺孽。”
“這話應該我對親家說才是。”昊天上帝笑容微收,眸色粘稠如墨,“北海發兵之前,鲛兒下诏斥離姜伋,雖然卷了姜伋的面子,可她的本意也是為了維護姜伋周全。這丫頭滿心滿眼都是你兒子,日後她若有什麼行差踏錯,親家您就寬容待之吧。”
姜子牙聞得此言,立時停住正欲端茶的動作,俯身前傾迫近昊天上帝,“你說伋兒不知北海發兵之事,可我明明在隊列中看見了敖潤。”
昊天上帝軟下面容,憂聲歎道,“這也是我為何這個時辰還來打擾親家。你也知道,伋兒很是介懷鲛兒與敖潤先前的那段淵源,我怕伋兒會給鲛兒臉色看。”
姜子牙坐正身子擺了擺手,“甩臉色倒不至于,最多冷待鲛兒一時半刻。你放心,果果從不做出格的事情。”
昊天上帝松口氣般地微微颔首,擡起指尖勾勒出一方瑪瑙匣子,珍而重之地擱在了姜子牙的面前,“這方匣子裡裝的是八卦紫绶衣,乃東華帝君所賜,為本帝戰衣,今日贈與親家,企盼護你疆場平安。”
“昊天上帝恩典,子牙卻之不恭。”姜子牙不作扭捏情态,直接爽利地收下。琢磨着昊天上帝的神情,姜子牙躊躇片刻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去見見楊戬吧,不管怎樣他都是你外甥,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哪。”
昊天上帝蹙了蹙眉,表情微微有些發苦,“見了又能怎樣,不過是多一層仇怨罷了。”
在窗邊停留多時的雀鳥似有眷念地撲棱了一下翅膀,姜子牙心念一動,出言問道,“子牙一直有個疑惑,為何伋兒能與鲛兒成親,楊戬生母雲華仙子卻不能與凡人楊天佑厮守?”
“連你也以為,本帝是因為舍妹委身凡人才把她鎮壓在了桃山底下?”昊天上帝哼笑一聲,凜然說道,“天人合一本是造化,兩情相悅即是緣分。我承認,我的确不滿意楊天佑這個妹婿,但我從未棒打過鴛鴦。雲華之所以受罰,不是因為她癡戀凡人,而是因為她執念太深,竟欲打破壽限,要楊天佑長生。”
姜子牙瞳孔倏然緊縮,窗邊雀鳥飛落至姬發的肩頭。昊天上帝平靜笑着,眼角卻漸漸暈出一片透明濕意,“雲華強闖陰府擾亂冥界秩序,冥王一狀告到了本帝案前。證據确鑿罪行分明,你教本帝如何偏縱從何恩寬?依照法典,雲華當永墜輪回,你可知本帝費了多少思量才給她掙來了囚禁桃山的判決,本帝這個長兄無愧親妹無愧妹婿。”
雀鳥僵在姬發肩上,眼珠間或一輪。昊天上帝慨然仰頭,晶瑩眼波仿佛承載了浩瀚宇宙,“本帝統領三界執掌蒼生,無論何時都不能感情用事。既然端坐雲巅之上操縱無上之權,便不能問親疏,隻能談律法。”
姬發眸底一震,姜子牙瞥了雀鳥一眼,無聲歎息。昊天上帝揚長而去,雀鳥清啼振翅相随。姜子牙緩緩起身,注視着昊天上帝遠離背影,稍稍偏頭與姬發莞爾評道,“果然是親甥舅,當真一脈相承,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姬發附和着笑了兩聲,正色拱手向姜子牙緻歉。姜子牙佯作疑惑,姬發坦承自己曾懷疑四海興兵朝歌是姜伋在幕後策劃推動。姜子牙怔愣片刻後失笑連連,半晌才堪堪止住,“二公子啊,你實在是太高擡他了。我這個孽障,也就坑我有能耐!”
“阿嚏!”姜伋打了一個噴嚏,不舒服地揉了兩下鼻子。鲛兒緊張地探上姜伋額頭,一臉地擔心,“姜郎,我看你面色不佳,還是請長姐過來瞧瞧比較穩當。”
姜伋握住鲛兒的手,順勢将她帶到自己的懷裡,“我看你的面色才是真的不好,說實話,究竟有沒有按時服藥?”
鲛兒靠上姜伋胸膛,輕柔答道,“妾遵照長姐吩咐,湯藥從未落下。”
姜伋摘下鲛兒今日佩戴的鑲金水晶耳環,手指不輕不重地揉捏着她的耳垂,“那就是知道自己做錯事惹惱了為夫,這才膽氣不旺。”
男子漢大丈夫,對待妻子竟這般斤斤計較。鲛兒嘟起嘴巴腹诽兩句,雙臂纏上姜伋頸項,“聽說美食可令人心情愉悅,不知夫君可願享用,也好讓妾将功補過。”
姜伋低頭吮吸鲛兒朱唇,同時伸手解開她的衣帶。帳簾散了又束,鲛兒來了又走。敖丙奉姜伋命令督着鲛兒服藥,眼瞧着湯藥顔色略微淺淡,心底隐隐生出絲絲困惑。這份困惑萦繞在他的心間,以緻于他服侍姜伋沐浴之時分神分心,手上不慎失了力道。一并在旁伺候香薰的閻羅王眼見姜伋後背瞬間腫起大片紅痕驚怒不已立時沖着敖丙狠厲叱責,敖丙也吓得手足無措,渾身顫抖伏跪在地俯身叩首。姜伋皺眉看了看敖丙,揮退閻羅王,嚴聲呵斥,“何事心不在焉?”
敖丙往前膝行兩步,誠惶誠恐地貼附在了姜伋耳畔一會兒。姜伋的臉龐滃染郁色,眼神複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