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招娣接到鲛兒生産的消息後驚得手裡的針線笸籮猛地墜地，顧不得端莊儀态猛地奔下榻前，“産期不是在下個月嗎？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要臨盆了呢？”

敖丙重重地歎了口氣，扯住馬招娣的衣袖急急說道，“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清楚，您還是先跟我回丞相府吧。内廷規矩，妾侍生産公子不能陪在旁邊，何況眼下水晶宮亂糟糟的，正指望着公子安撫局面呢。氐氏那頭公子實在顧不上了，隻能盼着您照拂一二了。”

馬招娣思忖了片刻，又問道，“誰給鲛兒接生，可通報了太微宮沒有，現在都是誰在跟前？”

敖丙答道，“太微宮收到消息了，昊天上帝和瑤池金母都來了，大公子也在門外守着。氐氏生産很是艱難，我本打算讓大小姐坐鎮，結果被大公子攔下，吩咐我拿公子的名帖直接請了孔宣過來。”

馬招娣點了點頭，絞住雙手左右踱了幾個來回後，終于拿定了主意，“你且先行一步，待我跟相爺打過招呼馬上就趕回去。”

“喏。”敖丙俯身告退，馬招娣疾步去尋姜子牙，将方才她與敖丙之間的對話詳詳細細地複述了一遍。姜子牙偏頭思量了片刻，起身握上了馬招娣的手，“如你所言，鲛兒早産這事兒應該不是九尾狐和申公豹設下的陷阱。我這就送你回西岐，太微宮若有微詞，你也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忍耐一些。”

“我知道了，你快點吧。”馬招娣催促着姜子牙施法，臨走前還不忘扔給姜子牙一句放心。姜子牙面上笑容漸次淡薄，仰頭遙望天邊的紅日面色晦暗難辨。武吉端來雪菊清飲，溫聲與姜子牙說道，“師父，您都忙碌了大半日了，喝口茶歇歇吧。”

“我哪裡歇得着啊，家裡家外都是事兒。”姜子牙拂衣坐下，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茶水後低聲問道，“韓榮的那兩個兒子有消息了嗎？”

“啊？”武吉聞言一怔，傻愣愣地問道，“這事兒不是交給鄧九公處置了嗎？”

“你啊你啊，讓為師說你什麼好。”姜子牙哀其不争地歎了口氣，放下茶盞擡眼訓道，“鄧九公不通法術，萬一韓榮二子為申公豹所擺布，鄧九公應付得了嗎？别跟我提有土行孫和鄧婵玉在，他們可不比你有天書裡的金甲護體，真出了什麼岔子還能逃出生天。”

武吉撓了撓後脖頸，始終有一團疑惑在心裡面蓬蓬着，“可是師父，二公子跟您商量的時候您怎麼不說啊，這彎彎繞繞的多麻煩哪。”

姜子牙伸手把武吉拉到自己身邊，柔和了眉角諄諄教導，“為師與二公子畢竟主從有别，先前為了殷洪為師已經讓二公子失一回顔面了，這種事兒可一不可再。”

“那您背着二公子吩咐我辦他交給鄧九公的差事，豈不是更不妥嗎？”

“你呀，勤懇忠有餘，可惜缺了哪吒那股子機靈勁兒。”姜子牙慈愛地摸了摸武吉的頭發，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這世上巧合多了去了，你巧合之下幫了鄧九公，這有什麼不妥的？”

“哦……我明白了師父，我這就去辦。”武吉總算是明白了姜子牙的意思，笑呵呵地連聲答應着。姜子牙幾不可聞地又是一歎，尋思着依武吉這性情，沒了自己的庇護，恐無力在未來新朝掙來一方立足之地。若是再有一個不慎，隻怕保全自身都成了問題。姜子牙擰眉計較了半晌後，擡手招來四不像趕赴海上三島。東華帝君半眯着眼睛聽完姜子牙表明來意，靜默片刻蓦地噗嗤了一聲，“姜子牙，你真是會給本帝君找熱鬧啊。”

“帝君恕罪，武吉是子牙唯一的徒弟，子牙不能不替他打算，還望帝君成全。”姜子牙俯身一拜，前額怦然觸地。東華帝君眉尖蹙了半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也罷，本帝君的海上三島也冷清了許久，熱鬧熱鬧也好。當然，這得你的徒弟願意來，而你，也得有本事帶他來。”

“謝帝君恩典。”姜子牙再拜頓首，東華帝君喚了聲起，朝着門口擡了擡眉毛。阿玄趨步入内，躬身恭聲通報，“啟禀帝君，昊天上帝在外求見。”

“既然昊天上帝到訪，子牙先行告退了。”姜子牙起身準備退下，東華帝君思忖片刻出言制止，“不必，你與他本是兒女親家，無需避忌。”他陡然肅顔端坐，擡頭吩咐阿玄，“請昊天上帝進來。”

“喏。”阿玄俯身領命，旋即将昊天上帝引至東華帝君尊前。姜子牙挪到旁側跪坐，東華帝君沉聲問道，“你這個時辰過來，可是為了鲛兒？”

昊天上帝頗有威嚴地瞟了姜子牙一眼，難忍憤恨地說道，“鲛兒生産艱難，險些一屍兩命。鲛兒拼了性命給姜伋誕下子嗣，而姜伋居然連面都不露，隻打發了個近侍走個過場便完了，如此敷衍了事，未免太無情了吧！”

“又是個兒子？”姜子牙黯下臉色若有所思，昊天上帝豎起眼睛咄咄逼人，“姜子牙，我們鲛兒是嫁到你們姜家，不是賣到你們姜家的！你兒子這般怠慢鲛兒，你這個一家之主該給本帝和北海水晶宮一個交代吧！”

姜子牙眉眼倏然嚴厲，東華帝君出言訓斥，“鲛兒如今位居妾侍，姜伋便不能陪伴她生産，這是泰一當年定下的規矩，你也是清楚的。本帝君知道，海諾的祭典出了亂子，你先聲奪人無非是要姜子牙出面幫鲛兒收拾殘局罷了。可是昊天，你是曾經的天地共主地位何等尊崇，這樣的伎倆，是你該用的嗎？”

“我……”昊天上帝被東華帝君指責得面紅耳赤，一邊的姜子牙疑惑攢眉，“海神祭典上出了亂子？這怎麼可能？”

“還不是你做下的好事！”昊天上帝沒好氣地瞪了姜子牙一眼，惱火道，“餘元阻你伐商，你料理他本帝沒意見。但天底下活路千萬條，你為何非要将餘元扔到水中？現在好了，海神祭日萬水彙聚北海，餘元被水流卷進水晶宮被鲛兒所殺，惹來通天教主上門問罪。這個簍子，難道不是你給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