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古墓的暗河裡,一尾巴掌大小紅腹金鱗的胭脂虎悄無聲息地葬入了水底。九尾狐面無表情地擡手拭去眼角血迹,粼粼幽光照得她的眼眸越發的狠毒絕情。申公豹自她的身後緩步而來,一臉謹慎地小心問道,“大姐,可處理幹淨了?”
“放心吧。”九尾狐直挺挺地起身,冰冷的聲音聞不到一絲的波瀾起伏,“這條胭脂虎的三百年道行已被我全數毀去,魂魄也被青青吃了,屍體也會很快就被暗河裡的其他胭脂虎分食殆盡。你那邊呢?”
“先前北海的鲛兒宮主被姜伋貶為了妾侍,現在姜子牙又因姜伋遭東海龍王誣告的事兒而遷怒東海龍宮,算算時辰,這西岐與水族之間的結盟差不多要出現裂痕了。我還打聽到姬發和雷震子離開軍營去了邯鄲城,我也讓青青玉磬前去埋伏,伺機誅殺。”
“很好。”九尾狐點了點頭,眉角稍微舒展了些許。西岐軍隊若要進攻朝歌,必定要選擇強渡黃河,這樣一來,水族的支持便斷斷缺不得了。四海中不乏同類,九尾狐不願有朝一日同類操戈,更加不願西岐軍隊順利渡過黃河。既然申公豹的計謀能夠破壞西岐與水族的結盟,九尾狐當然樂見其成。稍稍欣喜了片刻,忽然又一樁事擱上了九尾狐的心頭,“公豹,你确定不用找新的幫手了嗎?”
“姜子牙完全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他還受兒女的拖累時時分着心呢。至于他的那幫徒弟師侄嘛,除了楊戬算得上有點腦子外,其他的都是一群有勇無謀的草包。沒了姜子牙,收拾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可我們還不曾扳倒姜伋。隻要他在一天,我們根本就碰不到西岐的一磚一瓦。”
“姜伋在冥界的确有權有勢,但在凡間,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市井商販,憑借裙帶關系走上朝堂的江湖匹夫。隻要姬發和姜子牙死了,姜淑祥又沒有子嗣,姜伋在姬昌面前很快就說不上話了。大姐,扳倒姜伋必須徐徐圖之,畢竟他背靠泰山府君和昊天上帝,稍有不慎,整個軒轅古墓恐怕都得賠進去。”
“我明白了。公豹,一切就按照你的計劃走,這次,最好在叛軍過黃河前,就把他們悉數解決掉!”
申公豹皺眉颔首,突然他眼神一凜,右掌團起一道到家罡氣直直劈向暗河。一條碧青色的小水蛇冒着死氣浮上了水面。申公豹細眼察看着這條死蛇,一臉警惕的問道,“大姐,這是軒轅古墓的水蛇嗎?”
九尾狐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許是從外面的河道無意間遊進來的。公豹,用不用我吃了它的魂魄?”
“咱們古墓已經被鬼差盯上了,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申公豹忖度了一會兒,擡手畫出一道靈符打到了死蛇的腦門上,“這是碧遊宮的銷魂符,隻消三日,這條水蛇的魂魄就會消弭殆盡。”
“三天會否長了些?如果三天内它沖破了靈符,抑或有鬼差尋到了這兒,那又該如何?”
“倘若這條水蛇真有這樣的道行,就不會如此輕易地喪命了。何況,銷魂符自帶障目術法,絕對能迷惑住那些鬼差的耳目。”
申公豹言之鑿鑿,九尾狐也就安定了心神。既然這頭手上事情已了,且朝歌那邊尚有政務亟待處置,九尾狐遂不再耽擱,與申公豹一道返回。軒轅古墓内重現肅殺死寂,閻羅王自牆縫兒緩緩走出,在暗河邊上半蹲下來,“喂,醒醒!”
閻羅王的這聲呼喚仿佛帶有一股神秘的魔力,剛才被申公豹的到家罡氣擊中并打上銷魂符的那條碧青水蛇竟奇迹般地睜開了眼睛。閻羅王嘿嘿一笑,支出兩根手指把水蛇給夾回了冥界。奈何橋畔,姜伋正盤膝撫琴,鲛兒手執團扇跪坐旁側靜心聆聽。琴音至婉轉嗚咽處,姜伋突然覆掌按弦,鲛兒神經一顫,黛色柳眉登時颦蹙,“公子,曲未終,何故停?”
“曲未終,人已散。”姜伋拂袖收起冰清,起身遠眺遍開曼陀羅的八百黃泉,“還記得我罰你跪祠堂那回嗎?你确實小産了,而且出現了瘋癫之狀。我害怕你日後會活不下去,所以讓我長姐給你移經轉脈,将此事抹了過去。其實我已求得君上法旨,任何罪孽都由我承擔,所以你的壽命和福報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但長姐也叮囑了,你那時候的身子不适合受孕。我與你行房,是擔心你胡思亂想。我不提子嗣,是不想你有壓力。我給你喝的那些湯藥,都是配合醫囑的補藥。我是真沒料到你竟敢觸犯内廷教則,背着我偷偷懷孕,還是在冥官績效考核的關鍵時期。甚至,我做夢都不曾想過,你居然欺騙我,我的婚姻,居然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大騙局。但即便如此,我也認了,誰叫我癡情于你無法自拔呢?于是我回水晶宮找你,就是那次,我聽到了你跟龍吉公主的對話,我才知道,原來我姜伋在你眼裡,不過就是一隻看家護院的狗而已。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鬧了半天,莫說冰清,我連敖潤都不如。”
水晶蘭團扇啪地摔落,鲛兒面色慘白,整個身子戰栗如篩糠。原來是那次,竟然是那次!其實那不過是龍吉公主氣不過姜伋怠慢懷孕的自己,信口謅的一句胡話罷了,而且自己當時并沒有搭腔啊。鲛兒膝行過去正要解釋,不意姜伋再度開口,說出來的話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獄,“我這隻不聽話的狗,這些年讓你費了不少腦筋吧。碧霞飲毒不死我,你就另尋他途。海神祭典,你指使水晶宮越過君上直接下帖本座殿閣,又暗示東海龍王設套擠我出去?寶寶,枉我以為你純真善良,原來是我瞎了眼睛,一直把狼看成了羊。”
“姜郎……”鲛兒無力癱軟在地,脆如蟬翼的嘴唇已然褪盡了所有的血色。結發數載,她豈會不了解她的夫君有着怎樣的城府心胸?此時此刻,一切的解釋分辨都是多餘的。鲛兒撚絹拭淚,俯身跪倒在姜伋靴履之下,“既然公子認定奴婢狂悖,奴婢也無話可說。敢問公子,您準備如何處置奴婢?”
“處置?我哪敢處置昊天上帝的義女,我三個孩兒的母親呢?”姜伋低低地笑了,呵呵的聲音卻激得鲛兒毛骨悚然,“你現在是什麼,往後就是什麼,自然你若不肯,我姜伋也不勉強。何去何從,你自己選吧。”
撂下這番狠話後,姜伋仿佛是徹底嫌惡了鲛兒一般,不再看她扭頭就走。回到殿閣後,除了狀似随意地吩咐婢仆将檀香換成沉香外,姜伋别無言語隻是頹然地靠坐在了榻上,直到閻羅王端茶上來,才勉強提起了精神,“小敖傷得可重?”
“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公子。”閻羅王聞得姜伋問話先是一愣,旋即一臉佩服地朝着姜伋豎了豎大拇指,“回公子,敖丙先是被道家罡氣所傷,然後又被申公豹打上了銷魂符,情況有些嚴重。好在救治及時,這會兒已恢複了龍身,正閉門調息呢。”
“銷魂符……我記得是碧遊宮獨有,你應該還留着吧?”姜伋擡眸發問,得到肯定答複後,姜伋勾唇說道,“拿着這道銷魂符去碧遊宮問罪,要通天教主無論如何都要給本座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