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才……”敖丙喉嚨打結跌跪在地渾身戰栗如篩糠,姜伋瞧他抖成這副模樣心中更加笃定他對自己有所隐瞞,威嚴之上漸次平添三分愠怒。閻羅王和俞跗接到傳召匆匆趕來下跪請禮,姜伋面色冷峻擡手喚俞跗上前吩咐,“你來看看,這圓缽裡頭擱了什麼東西。”
“喏。”俞跗眼尾餘光才瞥見敖丙手中圓缽眼皮便立時驚得眼皮一跳,他佯裝鎮定膝行至姜伋跟前,挑出一點粉末撚開輕嗅,竭力穩住顫抖聲線很快複命,“這是臣為少夫人配制的藥粉,用以祛疤除皺。少夫人因是剖腹生産,腹部留有一道猙獰疤痕,少夫人唯恐公子見到會嫌棄,這才暗命微臣配此藥粉。此事臣沒有及時禀明公子,是臣疏忽,請公子責罰。”
“這樣啊。”姜伋唇角忽地銜住一抹别有意味的淺淡笑意,鋒利視線轉而逼向閻羅王道,“芳華錄,拿來。”
“公子怎麼突然要起芳華錄來了?”閻羅王聞言一個怔忪,好容易臉上才擠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容。姜伋上身前傾迫視閻羅王,挂在眉梢上的疑惑就仿佛他是在真心求教一般,“芳華錄不是用于記載内廷妻妾言行晉升罷黜生養諸事的麼?本座看不得?”
“公子自然看得。”閻羅王找不到阻攔姜伋翻閱芳華錄的理由隻能硬着頭皮将其調出來呈送上去,姜伋接過後站起身來緩慢而有力在閻羅王俞跗和敖丙面前踱了一圈兒,“少夫人從被貶到複位至今,可有受傷,可有生病,你們現在如實報來,本座不算你們欺主。”
“啟禀公子,少夫人的一塊心頭肉被剜去了!”敖丙在閻羅王和俞跗的惶懼失措下驟然喊出聲來,涕泗橫流地把鲛兒為了姜伋所遭過的罪吃過的苦繪聲繪色地全部抖落了出來。閻羅王和俞跗匍匐在地回想當時情景亦忍不住跟着抽泣,姜伋眉心狠狠蜷曲下颌很快滑落一道溫熱液滴。黑曜石上一朵朵血花次第怒放,敖丙一雙眼目似被那把鋒利的殷紅劃到痛得猛力擡頭瞪大雙眼舉起雙臂奮力擎住姜伋墜落身軀。剪剪陰風貫穿殿閣,重重帷幕随之起落盈盈掃過無聲。寝殿深處光線幽暗,帷幕一遮更添絲絲詭秘。昏昏沉沉間,是鲛兒清澈的嗓音在輕輕作響,“不是早吩咐你們把帷幕摘下換上月影紗嗎?這麼厚的簾子,不怕悶着公子嗎?”
重重簾幕撤下後寝殿果然一下子亮堂了許多,一塊塊黑曜石地磚光潔如新。姜伋坐在窗下倚靠憑幾朝着鲛兒柔柔一笑,“回來啦。”
“嗯。”鲛兒随手往案上香爐裡添了一匙香料,濃香撲鼻不是姜伋素日愛用的檀香,“進來時瞧見小敖眼睛紅腫像是哭過,我不在的時候出什麼事了嗎?”
“我方才罵了他一頓。”一本書簡在姜伋手裡松松握着,鲛兒皺了皺眉頭抽走書簡放到了案上,“姜郎又不聽話了。”
“為夫豈敢。”姜伋一個展臂将鲛兒帶入自己懷中,“為夫問你,為夫危重之時,殿閣之中可有哪個臣子婢妾仆役存殉葬之念?”
鲛兒面色惶然斂了表情垂首不語,姜伋亦鄭重了神色沉聲言語,“冥王最是反感自殺行為,冥律更是規定凡自殺者皆需先押入深水地獄服刑三百年後方可談其他。本座既承冥王法旨掌冥王之權,君翊殿便決不可出現與冥王旨意相悖之言行。本座知道君上曾賜過你白绫,須知,君上并沒有賜死的權力,若有一日君上下旨命你殉節,你務必要出言駁回。這不是忤逆犯上,這是在維護君上不被冥官彈劾有損冥王聖明,也是在保全為夫身後名聲不被臣民指摘。記住了嗎?”
“妾謹記。”鲛兒心中五味雜陳,伏在姜伋肩頭想哭卻不敢哭。的确,泰山府君沒有賜死的權力,但冥王格外賦予了泰山府君處置上殿妻妾的權力,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年敏毓世子崩殂後泰山府君可以不問過冥王直接頒旨廢後,為什麼當泰山府君賜自己白绫時無論是閻羅王還是敖丙或是任何一位冥官都不曾提出過異議的原因。姜伋這番話其實是在鑽冥王法旨的空子,隻要冥王沒有明言泰山府君可以賜死上殿妻妾,那麼他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為自己掙紮出一條活路。“姜郎你放心,妾必不會自盡的,任何時候都不會。”
“這才乖。”姜伋扶起鲛兒吻了吻她的耳垂兒,鲛兒頓時羞赧扭身嬌嗔,“姜郎,你又忘了長姐的囑咐,妾現在還不能伺候你。”
“夫人誤會了,為夫沒有這個意思。”姜伋順着鲛兒白皙頸項一路吻下,原本安靜環在鲛兒腰間的雙臂亦随之慢慢開始有了輕微動作。衣帶不知何時悄然滑落,姜伋一壁緊緊箍住鲛兒一壁用力撕開她的亵衣。心口紅斑腹部刀疤毫無遮掩地清楚呈現在姜伋眼前,鲛兒慌了神色連忙抽身出去伏跪告罪,“奴婢姿容有失,請公子責罰。”
“婢妾以色事主,你是本座正妻。”姜伋雙眼赤紅痛惜愧悔盛了滿滿登登,伸手把鲛兒重新撈回自己懷中不住撫摸,“很疼吧。”
“長姐動的刀,妾不過睡了一覺,沒什麼特别的感覺。”鲛兒搖了搖頭微笑作答,全不提起麻藥退去後那萬般難受滋味。姜伋強鎖在眼眶裡的淚終于無可止歇息地連綿滾落下來,鲛兒擡手給他拭去淚水可是那淚水竟越拭越多仿佛永遠都流淌不盡。許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姜伋俯首,在鲛兒額上深深烙下了自己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