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令姐說,貴如夫人賢惠得很呐,今日敝妾也來了,何妨讓她們會會。”說着便拉寶玉:“來來來,我帶你見人去。”
寶玉見他言語粗鄙,說話颠三倒四地,又瞪着兩隻紅眼亂抓,忙往薛蝌身後一避,慌地道:“姐夫吃醉了,我不跟你說!”
紹祖何等敏捷?且身高臂長,寶玉在他跟前直如小兒一般。他哈哈一笑,便要繞過寶玉身前那人,出手再抓。忽然那人擡臂一格,将他擋開,口中道:“孫姐夫請坐,吃碗醒酒湯,慢慢兒再說。”
紹祖迷起雙眼,上下打量一番,饒舌道:“你....你不是丈母家的侄女婿,叫作...薛....薛...”
薛蝌向他打了半躬,笑道:“兄弟薛蝌,見過孫姐夫。”
紹祖又瞧兩眼,擡臂重重拍在薛蝌肩上,笑道:“好小子!倒有幾分氣力!怎麼,你也替你姨姐抱不平兒?”
話音剛落,胡戎胡威都拉他道:“老孫,你是真醉了,還不靜靜坐一會子,吃兩口酽茶。”
一面強拖他坐下,附耳道:“那是他們金鳳凰,弄壞了,老太君要惱的。”孫紹祖冷笑一聲,不響了。
寶玉心裡砰砰狂跳,又想他這裡如此放肆,家去還不知怎麼折磨迎春,一邊咳聲歎氣,回自己座上了。
薛蝌輕聲安慰賈琮,待他平靜,方和賈琏三人回席。
孫紹祖原隻想教訓迎春,經方才一鬧,瞧賈府衆人個個可憎起來。
賭氣坐了會子,實在按捺不住,遂搖搖起身,對賈赦作揖道:“嶽母大人榮壽,小婿也沒磕個頭,十分過意不去。這會子人少了,想進去敬杯壽酒,可使得?”
賈赦看那《單刀會》,正演到魯肅引關羽過江,那正末扮相既好,唱念更佳,尤其那曲《駐馬聽》,端地正氣沖宇,蕩氣回腸。
正喝彩,忽聽紹祖這話,他便道:“什麼大不了事,你們自去便了。隻先使人告訴聲兒,讓姑娘們回避。”又向賈蓉賈薔賈菌賈環道:“你們也進去,給太太敬個酒。”
紹祖答應,提了酒壺便走。賈琏薛蝌一直瞧着他,見這樣,忙對賈赦道:“起頭進門時,已大家拜過壽了。裡頭姐妹們看戲呢,不必再去。”
賈赦道:“放屁!你們不孝敬,還不許别人孝敬?!又不是外人,吃盅酒怎麼?”說着仍看戲。
賈琏無法,見紹祖已出了耀晶軒大門,忙招呼衆人跟上。隻胡戎笑道:“我是外男,就不進去了,和二弟,大舅爺二舅爺陪大爺罷。”邢忠德全亦在興頭上,且以為他們真的隻是敬酒,都巴不得一聲兒,不提。
紹祖踉踉跄跄來至廳外,此刻下人都在裡頭伺候,隻兩個婆子聽見動靜,從耳房出來道:“爺們來了,等我們通報。”
紹祖雙手亂揮,發醉語道:“報...報什麼報?我是正經女婿,還要通報?”說着便上台階。
賈琏早向賈芸努嘴兒,命他們拖住紹祖。賈芸幾個你瞅我,我看你,隻有賈薔躬身上前,抓住紹祖衣袖。
紹祖看也不看,隻把胳膊一拐,賈薔噔噔噔倒退幾步,撞在薛蝌身上。
薛蝌扶他站穩,一步搶上前,挾住紹祖臂膀,道:“姐夫吃醉了,讓我扶你。”一邊暗暗用力,将他扳住。賈琏揚聲道:“太太,我們都來賀壽!”
裡頭剛歇了戲,大家正吃點心。聽見叫喊,邢夫人先道:“他們腿子倒長,這會子過來。”黛玉衆人聽說,都忙起身,站到邢夫人蔣氏後面。
岫煙緊挨迎春,覺她渾身發抖,正要問,忽聽門簾一響,湧進一群人。
紹祖一手執壺,一手把盞,斟酒獻與邢夫人,又讓蔣氏二姐三姐。看她們都吃了,因道:“嫂子姐妹們都在這裡,也該吃一盅才對,請大家入座,我再一一斟來。”
黛玉等原要避到那邊内室的,這會子來不及出去,隻好都把扇子半遮住臉,垂首立着。邢夫人左右瞧了瞧,笑道:“大家自己人,不用講虛客套,實在要避,隻需蝌兒一人出去。”
蔣氏等人聽她打趣,都笑了。孫紹祖便推薛蝌:“聽到沒有,讓你出去呢!”
薛蝌反手抓住他手,也笑道:“我還沒給太太磕頭,出去不恭,還是姐妹們散散兒罷。”
紹祖冷哼一聲,又添左手按住,兩人暗自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