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薄雲高義嬌女救姐 射石隐羽俠君護妻
薛蝌自幼随父母遊曆。因他父親說,小孩子沒個好身體,再常餐風露宿地,怕就廢了。
因此花重金請了兩個文武先生,半日讀書,半日演武練騎射。故他一副文秀書生樣兒,卻着實有些功夫。
紹祖原想略施氣力,即可逼退薛蝌,誰知加到八九分力,薛蝌仍紋絲不動。
紹祖雖襲指揮佥事,卻隻在京郊衛所管理屯田,并未蕩寇殺賊過。故而空有蠻力,卻不會使巧勁兒。二人你來我往,竟鬥了個旗鼓相當。
邢夫人見他兩個對面而立,手搭着手,肩抵着肩,隻當在掰腕子耍把戲。因笑道:“好了好了!還是小孩子麼,仔細弩傷着。”
薛蝌手上不動,笑道:“孫姐夫,既然太太發話,我們放手如何?”
孫紹祖臉漲得通紅,又怕一開口洩了氣,隻得惡狠狠瞪他兩眼,點點頭。薛蝌淡淡一笑,撤手先回。
賈琏寶玉見了,不約而同放下心來。賈琏又搭讪着請衆人歸座,命蓉薔等挨次獻茶。
賈蓉賈薔俱是聰明人,據此一遭,哪瞧不出底下暗湧呢。忙呼喝着倒茶端果子,賈蓉又講兩個笑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薛蝌和賈琏寶玉并環、琮二人坐在一張花梨大圓桌上。說來也奇,這屋裡許多人,他卻總想看往那一處;周遭嘈雜切切,那人輕語聲卻分外清明。
趁着衆人說笑,薛蝌偷偷擡眼,向對面望去。恰巧岫煙也正看來,二人對視一眼,俱含羞帶笑将臉轉開。
岫煙心中亂跳,又覺喜樂非常,自己發了回呆,就聽寶钗寶琴喚“二姐夫”。看時,隻見紹祖拿着杯壺,要笑不笑的站在席邊。岫煙忙也站起,福身問好。
紹祖對寶钗姐妹略點頭,又朝岫煙一打量。扯扯嘴角,“哼”一聲看向迎春。
鳳姐在他們進來之先,已被廚房管事的請去。尤氏雖瞧着不妥,但一來這是榮府家務,二來人家夫妻私情兒,不好插嘴,便也做看不見。
紹祖站了會,斟酒送到迎春跟前,道:“奶奶,我敬你一杯酒呀!”迎春咬着唇,緩緩接過。剛要喝,紹祖一聲咳嗽,吓得她手一顫,酒全潑在衣襟上。
岫煙忙抽帕子替她揩,又道:“孫姐夫,二姐姐懷着小外甥,這酒不吃也罷。”
那紅羅看見紹祖,正如狗兒見到主人,無故也要吠三聲。因扭扭腰肢,嬌笑道:“奶奶先還吃了,怎麼這會子不行?爺又沒投砒霜,還毒死人了不成?”
岫煙原要替迎春解厄,不料紅羅刁鑽挑撥,眼見紹祖豎起眉毛,忙道:“先時果子酒不醉人,這杯裡是外頭爺們兒的酒,如何吃得?”寶钗寶琴也都勸。
紹祖盯着岫煙,忽笑道:“這是邢表妹不是?上回在寒舍見過的。”岫煙淡笑道:“姐夫好記性。”
紹祖才與薛蝌競力,落了下乘,心中老大不快。這會兒看見岫煙,知道她是薛蝌未過門的老婆,又想起蓮花說的,當初勸迎春嫁宋家不嫁孫家,也有這蹄子一份兒。
他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這會兒新仇疊上舊恨,便要給她表姐妹一個顔色瞧瞧。
因借着酒,一把抓過迎春,嚼齒瞠目結舌道:“爺好心敬酒,你哭哭啼啼地躲什麼?沒的叫人晦氣!”
迎春被打怕了,見他擡手,忍不住發聲叫,張手抱住小腹。
邢夫人蔣氏在廳那頭的軟榻上,聽二姐三姐說家常,都未留神這邊。猛聽迎春大叫,俱站起來問緣故。
紹祖高笑道:“無事,無事!我和媳婦鬧着玩呢,她惱了,要打我。”說着狠狠擰在迎春後腰上。
邢夫人等見他夫妻并肩站着,也是壽宴上,再料不到他會當衆揮拳,交待一句“你媳婦身子沉,别和她胡鬧”,便撂手不理了。
衆姐妹與他們離得近,這會兒又沒鼓樂攪擾,自然看得真。惜春便拉黛玉湘雲退後幾步。再拉探春時,探春不退反進,走去斥着紹祖道:“二姐夫,這還是在我家裡,你就這麼....”
話未說完,已被賈琏拉開。賈琏朝探春努努嘴兒,叫她避讓。自己來拽紹祖,道:“好兄弟,你看酒敬了,安也請了,我們出去罷。”
紹祖見薛蝌賈薔都圍攏來,隻當他們以多欺少,暴怒之下,早把體統臉面丢到九霄雲外,冷笑道:“好啊!好啊!三個打一個,這就是賈家門風。”說畢不分青紅,揚臂亂掃。
女人們怔了一瞬,齊聲尖叫,都拼命往後縮。
那紅羅也随衆人退到牆角兒,恰躲在迎春後頭。見四個男人扭做一團,忽而一念閃過,想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機結果了那個孽障,等我孩兒落地,就是孫家大少爺。”
這時紹祖掙開一條胳膊,撲打着又要來夠迎春,衆人吓得又一陣亂擠。紅羅瞅準時候,照準前頭桌角兒,隻把迎春狠命一推——
隻聽一聲銳叫,伴着“啪嚓嚓”瓷器淬地聲,未及細看,忽而“铛铛铛哐哐”,碎瓷礫碗四下飛迸,衆人俱以袖抱頭,躲藏不已。乒乓未絕,又聞一陣“嘭嘭”拳腳擊肉,有人呼喝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