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虞城位于大周兩河交彙地帶,城中百姓依靠船隻日夜來回運輸糧食,布匹綢緞,瓷器等等,賺取傭金養家糊口。
長此以往,在此地營商的人聚集大量财富,酒樓、茶館、客棧、各式店鋪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
門庭若市,燈火輝煌。
謝白榆雇了一輛寬敞的馬車,自己騎馬走在前面開路。
他樣貌英朗不凡,臉頰上的疤痕非但沒有影響美觀,反而為他添加幾分男兒血性。街市人流湧動,謝白榆騎着高頭大馬慢悠悠前行,寶劍長弓置于身側,他一手握着馬鞭,體态松弛有度,眉宇間蘊着獨屬于少年的恣意無雙。
周遭的姑娘們紛紛側目,睜着水靈靈的眼睛打量他。
觀面相氣質不像當地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住她們的目光注意力。
他是全場焦點,仿佛天生就該受人仰望。
直到他從自己身前路過,姑娘們一個個全都反應過來,抓起籃子裡的花朝他身上扔去。
江南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約束相對較少。傳說,每年春日花神娘娘下凡間用神力助百花開放,因而花朵被賦予神力,是花神娘娘的使者。
若是姑娘遇見喜歡的男子可以向他身上扔一朵花,以花代表自己的愛意,若是男子正巧也心悅這位抛花的姑娘,則需要收下花并别在姑娘耳後。
意思是讓花幫他告訴姑娘,自己同樣愛着她。
這個口口相傳的民俗在虞城成就不少佳話。
謝白榆自然也知道。
馬車簾子被掀開一角,明蟬輕嗅兩下新鮮空氣,一朵紅花趁機鑽入窗口落在她腿邊,街道兩側亂糟糟的,年輕漂亮的姑娘擠破頭往前靠,伸長脖子露出殷切的目光似乎在追逐着什麼。
明蟬順着她們的目光往前看,忽然被一個背影吸引。
她看到一幕終生難以忘懷的景色。
黑衣,紅花亂了長街。
謝白榆神色淡漠,随手拂開落在衣服和馬背上的花兒,馬蹄踏碎紅花,與塵土碾作一團。
抛過花的姑娘們個個落寞哀傷,正在抛以及還未抛出去的則還飽含希望,萬一郎君回眸看到自己呢。
“白榆兄少年英才,走到哪裡都不乏姑娘喜歡。”
裴雲朝單憑熱火朝天的叫喊聲,便将外頭的事猜的七七八八。
“若是你也騎馬過市,信不信她們扔給兄長的花得分一半給你?”
玲玉和霜珠也在馬車裡,明蟬不好直呼謝白榆大名。
裴雲朝微笑道:“不會,我已經娶妻了。”
名花有主,姑娘們不可能向他抛花。
明蟬啞口無言。
好家夥,在這兒挖坑等她呢。
裴雲朝這白切黑,還有多少潛藏的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明蟬放下簾子,問裴雲朝:“你和我兄長同窗十多年,你說,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豐腴的,高挑的,安靜的還是跳脫的?”
“自然是對他而言獨一無二的姑娘。”裴雲朝又把問題還給她,“你們近二十年兄妹情深,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才是。”
我,半路來的便宜妹妹,了解他?
不好意思,我們隻會吵架。
明蟬捏捏眉心,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裴雲朝這麼狐裡狐氣。
“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你倆聲音再小點我就聽見了。”
馬車停靠在一座宅院門口,謝白榆翻身下馬掀開車簾,兩張笑容高度相似的臉一同入目。
明蟬:“說呀,你到底喜歡哪種?”
裴雲朝:“如實招來。”
謝白榆:“……”
有病!
一個傳染倆的那種。
他沉着臉,扭頭去敲老宅的木門。
“來啦——”
童聲清脆,男孩光着腦袋,頭頂留有一小撮頭發,看見謝白榆,微微一愣。
“你是誰呀?”
謝白榆道:“在下是魏老的學生,今日特來看望他老人家。”
“你先等一下。”
男童邁開小短腿一溜煙跑進宅院。
玲玉攙扶明蟬下馬車,幾人在宅門前彙合。
明蟬忽然壓低聲音問裴雲朝:“我兄長小時候也留這樣的頭發嗎?”
裴雲朝被她莫名其妙的問題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道:“大周孩童皆是如此。”
“哦。”
明蟬彎彎眼睛看謝白榆,後者挪挪腳遠離她。
男童匆匆跑回來:“我家太爺爺說,有貴客登門不得無禮,請進,請進。”
“太爺爺?”裴雲朝仔細打量男童,“你叫什麼名字?”
“魏子澄。”
“很好的名字。”他贊道。
魏子澄烏溜溜的眼睛環視一圈到訪的客人,當看見嘴角含笑的明蟬後,臉色爆紅。
好漂亮的姐姐。
花神娘娘下凡了。
“啊呀……”
他捂住自己抽痛的額心,側目。
謝白榆收回手指:“帶路吧。”
哼,奇怪的大哥哥。
“請随我來這邊。”魏子澄搓弄兩下額心,引路前行。
他帶人穿過長廊,蝴蝶飛舞的花園,然後來到一處僻靜的屋子,輕輕叩兩下門。
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魏子澄推開門進屋,朝端坐在椅子裡的老人躬身行禮:“太爺爺,貴客到了。”
老人雙手用力按了按拐杖想站起身,謝白榆和裴雲朝同步上前,雙手作揖:“學生拜見先生。”
“好,好。”魏老年近八十,頭腦仍舊活躍,吐字清晰,“雲朝,白榆快坐下。”
“子澄,你去沏壺新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