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遊廊往前走,正是回廂房的路,她沒叫丫鬟跟着,獨自一人提燈慢慢往前走,忽見前方不遠處站着一人。
青宛頓住腳步,默默的注視着他。
“妹妹可開心了?”魏璋在廊下站着,擡頭看着月色,淡聲道:“讓你身邊的丫鬟故意在街上同宋二身邊的小厮偶遇,再有意無意透露你和祖母要來普照寺小住的消息,妹妹真是用心良苦。”
他輕歎:“就那麼想嫁給他嗎?”
她微笑道:“總是要嫁人的不是嗎?難不成哥哥還想将我留在府裡一輩子嗎?”
“我倒是希望妹妹像小時候一樣,隻全心全意依賴我一人,永遠不要變。”他轉身注視着她,黑眸沉沉:“隻是妹妹如今長大了,從前說的便都不作數了,心裡巴不得離哥哥越遠越好。”
她眼神微閃,抿唇道:“哥哥是大将軍,陛下器重你,官員們尊敬你,族中子弟皆以你為榜樣,哥哥還是一家之主,是頂梁柱,府裡那麼多人,全靠着哥哥一人支撐,哥哥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換來這一切,難道要讓這一切都蒙上污點嗎?”
魏璋苦笑,想起年幼時曾養過一隻貓,那貓是他從外頭撿來的,隻因它一直跟着自己,他見它可憐,便帶回了家,命人好生照料着。
它起先也乖順,時不時過來蹭蹭他,亦或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他心生憐愛,待它一日比一日的好,它的吃食甚至同他比肩,可是某日那貓卻忽然失控猛沖過來,跳上書案将他抓傷。
他盯着她:“妹妹記得嗎?小時候你被母親責罰,下雪天在祠堂裡跪了一夜,翌日便發起燒來,生了好大一場病,母親見妹妹奄奄一息,便想借機将妹妹送出府去,最後還是我做主将妹妹留下,并尋來大夫診治的。”
魏青宛緊繃着臉,随即軟下眼神:"當然記得,那次若不是大哥哥護着我,想必我已經不在了。”
她目光盈盈看着他,聲音溫柔:“大哥哥這些年對我一直很照顧,每次母親發難,都是大哥哥替我擋在前頭,青宛心裡一直很感激哥哥,即使日後我出府嫁了人,我也會一直在心裡想着念着哥哥。"
魏璋聞言,悶悶笑出聲來,“妹妹同宋家八字還沒一撇便一口一個嫁字,羞也不羞?”
青宛被他羞,臉登時紅了,她面上又是嬌嗔又是惱:“哥哥怎麼這樣壞,故意取笑我。”
他笑意微斂,平靜看她,片時,他上前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道:“好了,山裡夜涼,快回房去罷。”
“嗯。”
魏青宛啟步回廂房,到拐角時,忍不住回頭,見他仍站在那裡,心下微歎。
待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魏璋斂去情緒,擡步往正房行去。
正房内,老夫人坐在榻上,手撚佛珠,“璋兒,對于宋家的意思,你怎麼看?”
魏璋自小便極有主意,老夫人大事都愛問他拿主意,如今掌了家,家中姑娘們的婚事更是不可能越過他去。
他垂眼喝茶,淡聲道:“祖母的意思呢?”
“宋家是書香世家,宋二也是品性端方,才華橫溢,頗有前途,倒是門好婚事,要不然之前你母親也不會想着讓盈姐兒同他相看,但壞就壞在這兒了,他沒看上盈姐兒,反倒看上了你二妹妹!”
“對于你二妹妹來說自是一份好姻緣,但我就怕你母親和大妹妹心裡會不舒服,若日後害她們姊妹之間心生嫌隙,豈不罪過!”老夫人歎氣。
魏璋臉上平靜,指節叩着茶盞蓋,“祖母方才可問過二妹妹的意思?她具體是如何說的?”
魏老夫人道:“她這個身份,能與宋二這樣書香世家出身,品貌出衆,又有官身且還不低的年輕公子結親,自是沒有不願的道理。”
魏老夫人想起方才魏青宛在她面前提起魏老爺和秦姨娘時淚落漣漣的模樣,不由想到自己兒子臨終前的交代,歎道:“罷了,你母親和妹妹那裡我去說,此事你若沒意見,我便做主替她定下了。”
魏璋閉眼,良久方道:“祖母決定罷,孫兒沒有意見。”
次日上午,魏老夫人命下人收拾行李,在魏璋的護送下,帶着魏青宛提前回了魏府,魏夫人知曉宋家有意迎娶魏青宛之事,自是一萬個不同意,魏持盈更是氣得将房中花瓶器具皆摔了個粉碎。
魏老夫人将母女二人叫去壽春堂百般安撫,皆無法平息她們的怒火,無奈之下,隻得請媒人上門,想着先替魏持盈相看到了合适的人家,再來安排魏青宛和宋家的親事。
且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便到了五月底,魏家一下迎來兩件喜事。
原來端午節那日,魏持盈外出前往江邊觀看龍舟競渡,路上馬車壞了,擁堵在人群中間,正巧被一路過的貴公子看到,那公子也是好心,直接派了身邊下人上前幫忙修好了馬車,魏持盈出于禮節下車感謝,兩下裡一照面,一個花容月貌,一個風度翩翩,不免各自惦記在心裡。
魏持盈一向心高氣傲,若是那公子是個普通家世的,她心裡即便再有好感也不會與那人再有什麼後話,偏偏她回去後派人一番打聽,得知那公子竟是安國公府世子姜禮維。
這姜禮維今歲十八,如今在禮部任職,官位雖比不得宋廷宣大,但勝在出身公爵之家,祖上曾是開國功臣,他日後可以直接承襲安國公的爵位。
而這姜禮維自那日見過魏持盈後,心下生了幾分好感,便也派人打聽了一番,得知她是柱國大将軍魏璋的嫡妹後,心中愈發的滿意,便尋機禀了父母,請了媒人上門來求親,兩人互相有意,又是門當戶對,便由長輩做主,将婚事定了下來。
再有一喜,魏老夫人見魏持盈尋到家世更好的人,心中怨氣也平了一半,便也一并做主,将魏青宛和宋家的親事也一起定了下來。
六月上,安國公府和宋家皆送來聘禮,兩家寫了兒女婚書,婚事正式下定,婚期則定在了明年夏秋之季。
入定之後,兩家常有來往,宋妙玉一有時間便約着魏青宛一道看戲出遊,設席賞花,很是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