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呢?”
方鯉一步步引導着。
這次,孟櫻甯并沒有想太久,便冷靜且淡然地給出了答案:
“以前的感情早已被推翻,至于喜歡,已經是過去式了。”
方鯉知道,孟櫻甯心裡始終有個小疙瘩。
這也是阻攔她和靳宴惟之間一道鴻溝與天塹,橫亘其中,镂骨銘心。
輕易跨越不過去。
至少是現在。
方鯉明白了。
身為狗頭軍師的她歎一口氣,也給不出特具體或有效的建議,說着陳詞濫調,卻是她迄今為止能想到最恰當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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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櫻甯聽進去了方鯉的話。
她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認真地複盤了一下和靳宴惟重逢後,期間産生了哪些瓜葛與羁絆。
抽絲剝繭地,沿着并不算長的時間線理順思路,她忽地想起還欠靳宴惟一頓飯。
在肯菲的酒店,為了報答靳宴惟在飛機上出手相救,她許諾下的。
其餘的,就一件西服外套,還有一千萬的轉賬。
幹脆一次性全都還給他,徹底做到:
錢貨兩訖,各不相幹。
秉持着這般念頭,孟櫻甯以想起要請他吃飯,并順便把衣服歸還的理由,将靳宴惟約了出來。
地點定在孟家老宅。
期間,靳宴惟曾發消息問她:
【需要我去接你嗎?】
隔了半天,孟櫻甯才疏離又客套地回複:
【不用了,那裡是我家,我會提前回去恭候靳總您大駕的。】
那天是周末。
纏綿悱恻的雨季終于過去,太陽難得露了個面,澄明光線照耀大地,天氣晴好。
孟宅位于雲京城著名的近郊别墅區,園林構造一流,景色更是清新宜人。
傳聞風水極佳,早年便居住着不少非富即貴的大佬,是不折不扣的權勢與地位的證道地。
孟櫻甯難得給自己放了個假,回真正的“家”休養生息。睡到自然醒,用完早膳,她梳洗打扮了一下,閑逛到後廳花園。
孟母愛花,平日常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奇珍異卉也間雜其中。
推開廳門,入目便是各式各樣的植物蓬勃生長,錯落有緻。
花團錦簇,蔥蔚洇潤,景象夢幻到像是誤闖入莫奈的花園。
孟櫻甯忍不住拿出手機,咔嚓拍了幾張照片。
看着成品,她想着,晚點要不請示一下母上大人,容她過幾天在這裡拍個視頻,定會是一期不錯的素材。
放大看的時候,孟櫻甯忽地發現照片框入了一架秋千。
低調的木質框架,不顯眼的色調,掩映在繁茂花叢與植株間,也難怪被她一時冷落。
孟櫻甯拿着手機走過去。
自她離家之後,這架秋千也便無人問津,但座闆很幹淨,想來是家裡傭人勤于清潔的緣故。
孟櫻甯坐上秋千,兩手緊握吊繩。
兩條筆直漂亮的長腿垂落,懸在半空,随着吊闆前後擺動,裙角輕輕晃動。
輕盈,明落,像是一片随風蕩漾的花野。
莫名心就靜了下來,還想将這一刻記錄,孟櫻甯單手抱着吊繩,從側邊口袋拿出手機。
手上松了力道,剛想按下拍攝鍵,忽地一下重心不穩。
猝不及防間,順着秋千往後揚的慣性,孟櫻甯感覺自己快要向後栽倒。
但下一秒。
她的背脊被一雙用力的大手自後攬住,往上一撈,身體重新回歸平衡,安穩地坐在秋千上。
而她握着的手機卻因為這一不防意外,自手上脫落,砸落在綠茵草地。
以為是家裡的某個路過此地的傭人出手相助,孟櫻甯細指牢牢握住吊繩,偏轉身體,揚起一雙水色動人的眸子,剛想跟人道謝。
卻在看見後方站立的高大男人身影後,倏忽間,眼眸一滞,不可置信:
“……你怎麼來了?”
男人長身鶴立,一身高階灰休閑裝,端的是清雅落拓,他輕挑眉梢,慢條斯理道:
“不是你邀請我來的嗎?”
靳宴惟的手還扶在她肩側,掌心寬大,溫度也高,透過輕薄的布料,熱度熨貼在孟櫻甯細嫩皮膚上。
也不知是不是還未從剛才差點要栽倒的意外中抽離出來,孟櫻甯心有餘悸,呼吸亦有些不暢。
感受到男人掌心溫熱的體溫,她松開握着吊繩的手,腳尖點地,自秋千上下來。
也順勢脫離了靳宴惟的氣息圍剿。
“我是邀請了你來。”
“但是,”孟櫻甯看一眼手表,再度确認了下時間,“現在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早了一個半小時。”
她的語氣不算好,頗有問罪的意思。
靳宴惟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輕擱在腿側,氣定神閑颔首:“是。但是昨晚伯母跟我聊天,說很久沒見我了,讓我可以早點來。所以,我就提前登門拜訪了。”
他口中的伯母,就是孟櫻甯母親。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靳宴惟瞧她,眼底有無奈洩露:“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孟櫻甯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靳宴惟:“我發了消息給你,應該是你沒看見。”
孟櫻甯這才想起來,她在工作微信上和靳宴惟約定好時間,便退了出去,沒再登過。
順理成章地,便沒看到靳宴惟發的消息。
自己的原因,剛才反而指責起人來,孟櫻甯自認理虧,默默地垂手理了理裙角。
靳宴惟何其聰明,一下子便知道孟櫻甯這是不常看工作微信的原因。
亦或是,因為那個号上有他的迹象存在,所以她避而不看。
靳宴惟繞過秋千,走到她前面,屈膝半蹲下身,将那掉落在草地上的手機撿起來。
随後,将它遞到孟櫻甯眼前。
清冽的嗓音低潤,很是動聽,亦很紳士:“如果可以,能讓我添加上你常用的聯系方式嗎?”
孟櫻甯伸出兩根手指,沿着邊緣拿回自己的手機。
“謝謝。”
這一聲是為他的幫忙而道謝。
“不能。”
她冷淡拒絕。
靳宴惟也不氣餒,專注盯着孟櫻甯的眼睛,緩聲道:“三年了。”
“還是不能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嗎?”
孟櫻甯聽罷一笑。
紅唇潋滟,那笑卻是帶着諷意。纖指指着花園一處,嗓音清甜,語調亦是冷的:
“那靳總還記得三年前,你就是在這裡拒絕了我的表白,說隻把我當妹妹嗎?”
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事,毫無鋪墊,饒是靳宴惟,也不由怔了怔。
這表情落在孟櫻甯眼裡,卻變了質。
“忘了嗎?”
孟櫻甯扯了扯唇,話語夾槍帶棒:“也是,都說貴人多忘事。”
“靳總那麼受歡迎,都不知道拒絕過多少女孩子。對于其中一例,不記得也正常。”
周圍風景再美不勝收,孟櫻甯也沒了心情待在這兒。
說完,她将手機放回口袋,轉身,擡腿欲走。
但孟櫻甯還沒來得及邁開步伐。
纖細手腕便被一隻掌骨分明的大手抓住。修瘦指腹貼在腕心,指骨合攏,并未用力,卻恰如其分地阻止了她離開。
随後,那道如玉石相叩的嗓音自後方響起,尾音有點淺,像散落在四周零落的風: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
“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