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亦或是不原諒,其實己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了,在安安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化作塵土灰飛煙滅。
“不,不會的。”
陸子旻緩緩轉過頭,眼中倏然閃過一絲奇異光芒,卻又像是一道隕落的星光飛快地劃過天際,墜落在永夜的漆黑中,隻剩下全然的一片死寂。
“她永遠不會再舍不得我了……你不是問我,那天晚上她為什麼一個人敢上那幢高樓?”
喬笥心裡徒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近似恐懼的,熟悉而陌生的預感,讓她在太陽下忍不住倏然打了寒顫,卻依舊怔怔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那天夜裡我接了電話,她苦苦哀求,可我卻隻是回答,”
陸子旻緩緩閉上眼睛,仿佛電影裡熟悉的慢鏡頭,語氣艱難地,猶如吐盡了身體的最後一絲氣息,“去把孩子做了吧。”
仿佛,從海平面的深處突然刮起了一陣飓風。
巨大的浪頭挾着腥寒殘忍的氣息,籠罩在這個城市的上空,灰蒙蒙的天就像是上帝對衆生的憐憫暗預。當這個答案終于來臨的時候,她卻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四處到處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生命就像開一朵在開在沼澤裡的惡毒的花,她一路跌跌撞撞趕到安安出事的地點,滿地的紅,瞬間把尖銳的劍刺入了她的心髒。
疼得完全不能動彈,無法呼吸。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撥出了那個記憶中的電話号碼。
那頭電話裡冰冷而機械的等待音,就像一個巨大空曠山谷的回音,呼嘯盤旋響徹耳膜。在她幾乎以為要絕望的時候,電話那頭卻忽然有人接通了,那個低沉而略微沙啞聲音,似乎還帶着急促的喘息,“……喬笥”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她慢慢鎮定了下來,不可思議地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方才醒悟過來自己是魔怔了。
怎麼可能打得通
早在從分手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辦法打通過那個号碼。
喬笥在浴缸裡放了比平時量多的舒緩精油,泡了一個長長的澡。才将一身粘稠的汗意和夢靥不适的感覺統統沖走,客廳裡的座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瞧了瞧來電号碼,到底有些遲疑地拿起了聽筒。
“你的手機怎麼了?”對方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氣。
“今天不小心摔壞了,你有事?”
“順便路過這裡,要不要出來一起宵夜?”
“這麼晚了,不如改天?”
景樂南在電話裡輕輕地笑了,“出來吧,你的那位好朋友最近不是碰着麻煩了麼。”
不起眼的角落裡,大概總會藏着這樣簡單的地方。
深藏在街尾小巷裡不是多大的門面,裝潢得别緻精巧,牆上的餐牌上随意塗鴉着今日的餐單,看上去也不過三五個客人,可菜品的味道卻好吃得教人驚詫。喬笥眼瞧着桌子香噴噴的蟹黃湯包,熱騰騰地冒着誘人的香氣百合排骨粥,才恍然覺得自己實在太餓了,幾個囫囵下肚,沒吃晚飯而一直鬧騰的胃終于也不再難受。
“這麼地道的手藝,你是怎麼找到的?”她吃得完全顧不得淑女形象。
“前幾年為了讨好一個女孩子,特意請廚子開了這家店。”
她也不過随口問問。
畢竟那日電話中意味不明的對話還揣在心裡頭,喬笥生恐一個不小心就讓眼下的情形變得尴尬。卻也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一個不留神險些被盤中的食物噎到。
景樂南見狀倒笑了,招手叫人遞過一杯檸檬水,“同你玩笑的,這個店是我母親的。”
她頓時愣住。
“她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求學的時候認識了父親。他們起初的結合并不順利,外婆家并不同意母親遠嫁,再者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總也有不可避免的暗礁。可那時的母親卻并不相信,軟磨硬泡,不惜絕食抗争,如此種種下來,天底下的父母總是拗不過。”
“然後呢?”
“後來的故事就惡俗多了,那個男人功成名就,她則成了一個糟糠下堂妻。閑暇之餘索性就開了這家店,既打發時間也算是聊解鄉愁。”
她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怔怔望着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景樂南又笑了笑,“還有那個許艾,是一個國外遠親托我照料的。”他神情自若地舉起筷子,替她 “這幾天外頭那些話說得難聽,若是别人也就罷了,可現如今我既然打算追求你,有些事情自然要解釋的。”
喬笥隻餘瞠目結舌,心底莫名發慌。
面前的這個男人眉眼俊朗,一雙眸子映了迷離的燈光和霧氣,卻愈加顯得明亮。或者就是因為沾染了煙火的氣息,看上去居然比起平日裡有了不着痕迹的真實感,再加上,這麼直白而清楚的一句話。她幾乎是措手不及地,有些慌亂而又笨拙地轉了方向,“你,是不是知道了關于洛琪的事情?”
他倒沒在意地她刻意回避,點點頭,“陳介?”
“當然。”
“前段時間這個人特意找過我的秘書,提了一些條件。”
“你是怎麼說?”她略略遲疑地問。
“喬喬,”他含笑地看着她,眼中微微的碎光像是夏夜漫天閃爍的點點繁星,彙集成一道銀河般的光芒。
“那你,希望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