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奈地長歎一聲,苦笑着直接關機補覺。
傍晚時分洛琪才匆匆趕來。
見面便不忘揶揄,“喬大小姐當真是春風得意,如今你那住處,一幹記者把那陣仗弄得比追蹤娛樂明星還要誇張。”
喬笥很沒底氣地嚅嚅出一句,“不然,我改天請你吃大餐。”
洛琪恨鐵不成鋼地剜了她一眼,“我早就提醒過你離那個人遠一些,現在可好,惹了一堆麻煩上身。”
她不由地将此次出遊的緣由和來龍去脈,零零碎碎地講了一遍。末了到底有些猶豫道,“其實,他也沒有外界傳聞中那樣不堪。”
“這人還沒怎麼的,倒先幫他說上話了?”
洛琪不以為然地冷哼,用手指了指,“諾,你說的那個快件我幫你拿回來了,小心點拆,說不定是某人身邊那些莺莺燕燕們寄來的。”
喬笥啞然失笑。
今日在喬氏大樓裴甯大約是被她拿話氣得夠嗆,分開之際明明面無表情陰沉着臉上了車,卻又不知怎麼地突然将車倒了回來,面色古古怪怪地,隻是說他前幾日郵寄了個東西,讓她記得回去查收之類雲雲。
燙金華美的盒子,裡頭的物品卻極其簡單。
一支款式普通的老式手機,大約被人長期使用過的緣故,黑色的鍵盤上掉漆嚴重,右側的位置還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沾了灰塵,猶是生長在時間裡來不及掩飾的傷疤。她下意識地觸動了頂端的鍵,那首熟悉的開機音便霍然在耳邊響起。
旋轉木馬的曲樂,清脆悅耳。
她自然時記得的。
那時他們剛剛在一起,為了能方便聯系,一個人興沖沖地跑到櫃台親自挑選了半日。
一心以為他是個窮小子,自然也不敢買多招人眼球的東西,唯有這個,不僅外表和功能,連價格也樸素到了極點。大約也就是這一點取悅了他,收下的時候并沒有做出過多的推辭。她自然也記得,自己是如何躲在那些黑暗夜裡微笑,然後笨拙地用指尖,日複一日地,一個一個地敲出執着的字眼發送給對方。
吃飯,添衣,勿忘雨具。
切切叮囑,小心翼翼,滿心歡喜。
喬笥盯着眼前這個突兀出現的東西,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撥出了腦海裡那串曾熟記于心的号碼。
居然,還能撥出去。
居然,有人接聽。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要結婚了。”
“我當然知道。”她失笑,隻覺荒謬。
“如果,我現在想要解釋一些事情,你還願意聽嗎?……小笥。”
低沉微啞的嗓聲,隔着聽筒,這麼近,那麼遠。
這兩個字,就像是從某個遠方跋山涉水而來,風塵仆仆,滿面滄桑。她幾乎都要忘記了,在那段短暫的交往時間當中,他偶爾也曾有過十分溫情的時刻。會配合地喝掉她故意剩下的一半飲料,過馬路時不經意地牽起她的手,等秋天起了涼風,他的手尖便拂過她淩亂黑發的發梢。
然後,輕聲叫她小笥。
“不,我不願意。”
她捏着這支舊手機,隻覺得五髒六腑裡有炙熱的火焰在跳躍,又似一絲絲的寒氣開始往上冒,反複交織,簡直要喘不上氣來,面上的表情卻隻餘一條毫無波瀾的河流。
“裴甯,在馬德裡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總以為自己是熬不過去的。有時走在路上,明明是在連膚色都不同的異國他鄉,卻還是覺得到處都有你的影子。結果,我居然真的将一個人錯看成了你,于是,傻乎乎地一直跟在後面追。崴了腳,丢了包,光着腳連着跑了好幾街,最後被車撞了。”
電話那頭,赫然一片死寂。
她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幸虧當時被一個好心人用力推了一把,所以傷得也不算嚴重。也許就是那次之後了吧,我漸漸開始覺得,任如何炙熱的感情,也有用完全部力氣的一天。所以,不要在試圖再告訴我你當初的理由,因為你早就選擇了放棄我。”
夜色迷蒙,萬家燈火。
猶如那日深夜的海,閃閃爍爍星辰。
洛琪曾經問她,你真的甘心麼?
她想,這樣的事情,大概沒有什麼甘心或是不甘心的。
就算後來由于機緣巧合,她已然知道除了喬音之外,他其實還有旁的原因要同她分手。可那又有什麼意義歸根到底,她對他而言終不是重要的。一段原本就不夠純粹的輕易就可以丢掉的感情,如何能夠指望它最後能長長久久。喬笥窩在陽台藤塌上,眼看着被被燈火映紅了半邊黑沉沉的天幕,最後終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舊夢紛紛擾擾,醒來終是了無痕迹。
第二日剛起床,景樂南的電話便如期而至。
“喬喬,這次發生的事情是我沒有處理好。”他的語氣聽上去抱歉非常,誠意十足,“我當真不知道有記者在暗處盯我,還以為他們是早就死心了。”
她微笑,“這通電話,比我預計中遲了一個晚上,辦事效率這麼差可不是你的風格。”
“将那些閑言碎語壓下去不難,”他似乎也在電話線彼端微笑,“可是想要讓喬伯伯放寬心,可是足足費了我不少功夫。”
她不由怔住,“你去找了我父親?”
“那是自然,總不能明明同你八字都還沒有一襒,就生生把喬伯父給得罪了,再者我也有其他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會認為那些記者,不過是我自導自演的把戲。”
喬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用眼瞥了一眼手機頁面新鮮出爐的娛樂新聞,上面頭條赫然登載着最近一位風頭正勁的女星,正梨花帶雨哭訴被某J姓的富豪男友無情劈腿,沸沸揚揚長篇大論,俨然忘記了之前自己是如何在媒體面前抵死不認。
“我也不至于傻成這樣,你怎麼可能這麼給自己找麻煩?
C城向來就是個不缺花邊新聞的地方。
景樂南既然是有心做,恐怕不消幾日,就能一手平息那些照片惹出的風波,可付出這樣的代價太大了,無論是從人力或者物力而言,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能有這樣的價值。
況且,他原本又是一個那麼驕傲的人。
後續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公司辦公室内那些零零碎碎的私人物品,包括那封本該由她親自去交的辭呈,景樂南全部一一命人代辦了。她唯一要做的,不過是坐上一輛隐蔽性極好的車,不聲不響地直接由人載去了近郊的某度假村。
對于這個安排,喬遠青居然也欣然表示同意。
也不知道景樂南私底下是如何說服他的,電話那頭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了些安慰的意味,隻切切叮囑她在風聲過去之前盡量少露面,又說是自己年紀大了,今後對小兒女的事情就不多做幹預雲雲。總之前後态度反差之大,簡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洛琪對此則不以為然,臨時直直朝她撇嘴。
“可見我之前判斷半分都錯不了。在這種情形下都能順利渡過你家老爺子那一關,足以證明此人手段确實了得。喬喬,對方這回顯然是放棄暧昧,直截了當放明白了态度,若是你對他無意,我看還是及早抽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