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漸漸炙熱起來,雖然已經是十月,但還是有灼燙之感。
一個長年不見光的人,猛然被強光照射,就像人被架上烤爐一樣,燙得皮膚好像要開裂似的。熱氣透着皮膚,滲到内裡,五髒六腑都跟着鬧騰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輪到它們。
求生的欲望,像海潮那般強烈。
“南星,你瘋了嗎,快停下。”
葉傳書看着鐵門越來越近,狂按着把手上的操控器,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急得身子亂扭,兩手無用拍打起來。
“你給我停下。”
南星“哼”了聲,說:“我停你個肺,你以為本姑娘通篇背‘滕王閣序’很容易啊!琴嫂,開門。”
躲在屋檐下看戲的琴嫂聽到叫自己,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南星冷臉猛回頭,朝她喊道:“過來開門呐!”
琴嫂“哦哦哦”兩聲,碎步跑過來,擡手就要去推開鐵門。
雇主威脅:“你要是開,我現在就開除你。”
她落在半空的手頓住,立即緩緩收回,為難地看向南星。
工作是自己的,工資是自己的,何必跟主人過不去。
南星無語,放開輪椅把手,越過她自己去推開鐵門。
鐵門一寸寸打開,門檻近在咫尺。
“葉先生。”
然而她剛固定好門,身後就傳來琴嫂的驚呼聲。南星回頭看去,這回是真吓了一跳。
葉傳書估計是想跑,可腿不聽使喚,摔在地上。
“葉傳書。”
她趕緊跑過去蹲下,伸手就去扶他,卻被他一手拂開。“走開,别碰我。”
南星真的不敢碰他,怕他會像前幾次那樣,情緒爆發。
葉傳書自己倔着,一手摘掉頭頂的帽子砸在地上,撐着輪椅把手,顫顫巍巍的撐起來,重重跌坐在輪椅上。整個人跟死魚一樣攤着,喘着粗氣,累極了,額頭上全是汗,後背薄薄的T恤被浸濕。
兩個女人默默地看着他。
葉傳書休息了一會,恢複點力氣,操着操控器,然而輪椅卻絲毫沒反應。
他命令道:“給我解開。”
電動輪椅就是這樣,用操控器的時候,無法手推。用手推的時候,即便砸了操控器,輪椅也不會有半點反應。
南星冷眼旁觀夠了,鼻孔一個冷哼,跟琴嫂說:“你别動他。”
說完,轉身往屋内走。
葉傳書一下子就炸了,吼道:“南星,你給我回來,你被開除了。”
見她頭也不回,他隻好求助琴嫂。“琴嫂,你幫我解開後面的按鈕,我付你雙倍工資。”
雙倍工資啊!
琴嫂想也不想就上前。
可是,看着後面一堆的卡扣按鈕,她手放在這也不是放在那也不是,為難道:“葉先生,這東西我...我...不會用。你...你告訴我,按哪個?”
南星去而複返,說:“按哪個都沒用。”
琴嫂一臉疑惑:“南星,你這......”
“這”還沒完,葉傳書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勒住他肚子和手臂。他低頭看去,竟然是窗簾上的綁繩。
“南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綁我。”
南星将他的腰和手臂,連同椅背一起,用繩子繞兩圈,試了松緊度,不至于太緊也不能太松,最後才在椅背後打活結。
“我告訴你,我看你這狗頭不順眼很久了,頭發串成簾子,怎麼的,天天垂簾聽政呐!窩在這房子裡,你是打算生根還是打算發芽,要不要我再給你澆點水,讓你長得再快點。”
“那跟你有什麼關系。”葉傳書掙紮,氣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要報警。”
南星将鴨舌帽一把扣在他腦袋上,說:“我報你個大頭鬼,出門。”
一切準備妥當,她再次推着輪椅走向鐵門。
輪椅碾過院門口的石磚,沿着熟悉的跑道一點點前行,朝着小區口的方向而去。
區内的格局一點也沒變,哪裡是樹,哪裡是花,哪裡是垃圾桶,哪裡是路燈,和一年前的一模一樣。
這個時節,兩側的綠化帶裡開着小朵小朵的野菊,有白色的,也有黃色的,生機盎然。風吹過,野菊微微擺動。
葉傳書咬牙道:“南星你最好放開我,你這樣是犯法的。”
南星霸氣道:“我現在犯渾,你要再不老實,扭來扭去的萬一被人認出來,我是不要緊,你這副鬼樣子丢了臉,可别怪我。”
琴嫂看她一頓粗暴操作,目瞪口呆。等人走沒影才反應過來,趕緊打電話給大葉先生。
辦公室裡,馮士林看着手機裡的監控,暗暗稱絕。
“早知道咱們也用這招,簡直簡單粗暴又湊效。”
葉行言站在母親的身後,手插着褲帶,說:“咱們要是也這麼對他,他估計要跟你斷絕母子關系。”
馮士林不悅。“胡說,母子關系,血濃于水,哪能說斷就斷的。”
“那要不,下回再發生什麼狀況,你也試試?”
“.......這姑娘,我喜歡。”
正午的陽光雖然炙烈,但是沿着江邊,倒也不是很熱。
江邊上行人觀望着江面,嘻嘻鬧鬧,笑語歡聲,有追逐,有偎依,有拍照......對于葉傳書來說,真是久違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