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棚二樓的裝潢不比很多高檔公寓的差，床邊的一個電觸小圓盤裡坐着黃色機器人，時間走到7點時它收縮的天線直直升起，眼睛雙閃幾下後開始長亮，奧奧從休眠狀态中醒了過來。

奧奧自帶悅耳的開機音樂等同于一個鬧鐘的存在，同時喚醒了玉祁，經過一夜休息勉強恢複了些體力，他們來到一樓，刀升正在準備早飯，卻沒看到柯巫的影子。

玉祁撩開廚房隔簾，詢問道：“她去哪兒了。”

刀升熟練地丢起菜刀在空中轉了一圈，落下時穩穩接住剁了兩塊白蘿蔔，這是他設定裡的廚藝觀賞性：“不知道，她隻說了要在周圍轉一轉，不會走遠。”

“你們昨天聊了什麼，”玉祁探究地問，“她有跟你說過什麼打算嗎？”

刀升切菜的手不停，頭盔擡起了點弧度：“她看過科技工廠的地址，其他就是些我聽不懂的話。”

玉祁有一秒的疑惑：“你聽不懂？”

“嗯，或許應該說，我不懂她的意思，”刀升坦誠道，“她說她不覺得仿生人的器官無法給人類使用。”

玉祁沉默，他逐漸看不懂柯巫的行為了，難道她還在懷疑他救她的動機，誤以為他想取出來她的内髒器官？

距離相遇才過去一天，如果說柯巫的記憶在幾天内被清除過，那在這短短一天裡，她接收和處理外界信息的能力高頻得有些恐怖。

玉祁心下感歎還好她是個仿生人而不是人類，如果她是人類恐怕不是什麼善茬，但這個身份會限制她的思想和智慧嗎，誰也說不準。

想到這，玉祁連忙追問：“她有沒有出現“過載”的情況。”

刀升如實點頭：“有，她休眠了一段時間。”

玉祁自言自語：“那就好，有缺陷就好。”

有缺陷就意味着柯巫必須被限制在一個界限裡，不能跳出來，她隻要在那個界限裡，随她怎麼蹦跶都傷不到人類的利益。

玉祁有些相信自己看到的傳言了，覺醒，這些仿生人的智力無比接近人類，一旦掙脫束縛，後果不堪想象。

他往雨棚外看去，思緒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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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棚外的地面積攢了許多水窪，雨勢雖小卻不曾停過，冷風陣陣，柯巫半蹲在高高堆起的器械廢棄物前，雙手刨坑般扒拉着她剛才看到的一點藍色微光。

那是核心能源。

粉碎的義肢零件多不勝數，連帶着金屬外殼一并抛棄在這片類似于垃圾場的地方，高高低低的廢棄物被堆成一座座小山丘。

柯巫原本是散散步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好讓自己更加融入世界，沒成想路過這裡時看到那點微光，她記得有人說過這東西值錢。

“嘩啦嘩啦。”

成噸重的鐵片傾倒滑落，柯巫眼疾手快地抓到那顆卡在機器人胸前的菱形晶狀物，在洪流般的鐵鏽垃圾壓下來的片刻間抽身離開。

她轉身自顧自走着，滿意地把玩着核心，絲毫不被身後的巨大聲響所動。

柯巫在手裡抛了兩下，核心有些小分量，她舉起深藍色的菱形晶體核心細看，雨絲凝成水珠順着晶體滑落，打在她下巴，柯巫眯起眼，莫名覺得這東西有點好看。

像藍寶石。

幽藍深邃的光暈似乎有生命一樣透過晶體散發出來，一度觸碰到柯巫的手，瞬間，觸覺重現，就像火浪炙烤皮膚，柯巫被這感覺擊中不免抖了抖身體。

“核心能源能讓我有觸覺？”

她的表情從發現新奇的玩具轉變為銳利地探究。

柯巫攤開手，晶體半漂浮在她手心上，若有若無地泠泠音飄過她耳邊，沒等柯巫琢磨明白，那顆核心裡的藍色光暈形成一條柔和光束，從晶體裡探了出來。

光束靈活地蜿蜒生長，朝着柯巫的胸前去，她身體下意識繃緊，低頭看着光束的靠近。

柯巫沒躲，她不打算躲。

胸前的遮擋闆缺損了一塊，核心能量按液體來看的話隻有不到一半，她并不是完全被支配方，從她發現核心時就在隐秘的猜想，可以把這顆核心給自己換上。

而這核心的動靜是有些讓人費解，這令柯巫想到某種可能——吸收。

深藍光束穿透柯巫胸前的那顆核心，融入稀少的液體中，柯巫看清自己的核心液體在晶體裡晃動，注入的能量把她的核心一點點填滿，原本泛着褐色的晶體外殼在浸養中宛若新生。

詭異而绮麗的一幕任誰看了都會驚愕，柯巫手心裡那塊懸浮晶體裡的液體一點點消失，直至全部進入她的核心——一顆空蕩蕩的晶殼落在她手裡。

這就是，全部吸收完畢了？

晶殼輕飄飄的沒有了剛才的重量，柯巫手指收緊，将殼子捏碎在機械手指裡，顆粒粉末沿着指縫散落于風中。

柯巫站在原地，雨水打濕了外殼，有些滲入到機體内部，她抱臂用手撐着下颚，喃喃自語：

“所有機械生命都可以吸收嗎？”

“核心能源完整的話就不會出現過載了吧，那在完整的情況下還能再完整嗎？”

除了維持機體運轉，核心能源還有其他的作用嗎？

柯巫沉思地過于專注，沒有察覺到不遠處不斷靠近的物體，直到奧奧的天線戳到柯巫的腿撞出聲音，她眨眨眼低頭一看發現是奧奧。

黃色小機器人的眼睛變成兩條橫杠，催促她：“回家，吃飯！”

柯巫呼出口氣，“好。”

兩機一前一後地往雨棚走，柯巫暫且把吸收能源的事情放在一邊，排在首位的是換機體零件，物質不給力，能源再強有什麼用，難道能強大到創造出一個機體。

她腳步一頓，萬一真有可能呢，她感覺這個世界挺神奇的。

柯巫停了一下，奧奧在後面跟的委屈巴巴，它以為柯巫終于要等等它了，嘀嘀咕咕地說：“慢點。”

慢？

柯巫轉身便看到他那平移的機體被地面石子兒硌的搖搖晃晃，有點嫌棄地啧了一聲，邁步走回去單手拎起它的天線，像提着什麼似的往回走。

奧奧兩個黃拳頭在半空撲騰撲騰，最後放棄抵抗，“嗚嗚——”

沒花多久時間回到雨棚，刀升和玉祁守在餐桌前，柯巫一甩手把奧奧丢給刀升，他手忙腳亂地接住奧奧把它放在地上安撫。

柯巫掃了眼玉祁，算是關心地問：“今天怎麼樣？”

“吃過藥好多了，”玉祁說着多看了柯巫幾眼，輕聲問，“你剛才去哪裡了。”

柯巫坐到那張最舒服的沙發椅上，“刀升沒告訴你嗎，你們先吃飯吧，我不餓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