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升雖是普通陪伴型的機器人，但該有的常識一樣不少。

兩人坐在雨棚前背對着暗下來的燈光，一左一右，寬厚的身體把入口堵了個嚴實。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打在塑料布上發出噗噗悶響，柯巫能看到雨絲斜落的方向。

她問出了個不敢問玉祁的問題：“你們的大腦裡有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知識嗎？”

柯巫之所以選擇問刀升而不是玉祁是因為玉祁人類的身份——

人的心思難以琢磨，對不尋常的地方時常會存疑，在心裡埋下一個問号，一旦柯巫問出什麼不對勁的問題，玉祁或許不會當面問，但一定會把她的所有可疑行為由點連成線，算出她的結果。

相比起來機器人就簡單多了，他們隻會回答，提問，不會去探究你背後的原因。

刀升的白圍裙上貼了些卡通貼紙，腰部用鋼管圍了一圈當做外殼，某些難看的坑洞也被貼上了醜萌的表情貼紙。

他比奧奧聰明，比玉祁笨一點，這就是柯巫拉着他的原因。

刀升嗯了聲，像是運送水泥貨車裡的悶響，“你想知道什麼？”

“現在是哪年哪月哪天，科技發展什麼程度了，社會秩序又是怎樣運轉的，我們身處哪個城市哪個國家，這座城市裡的科技公司位置在哪裡，還有倉庫和制造工廠的位置。”

“恒紀元24年9月9日20點，大小國家有30多個，靠實力排在前三的國家中，我們在其中的庭國，國土面積為一千萬平方公裡，多數國家以邦聯形式并存。”

“我們在庭國的中心區域，這座城市叫——衡定，緊挨着中心城市，主要負責科技的制造與生産，目前的社會裡以低等機器人作為第一勞動力，一些人類則為輔助，所有物種裡都有隐形的階級分層......”

柯巫聽到這裡打斷道：“這是可以說的嗎？”

刀升：“當然，我搜索到的記錄裡有寫到這點。”

搜索，記錄？

柯巫延展自己的猜測：“等等，你們所有機器人的知識是共享的嗎？”

刀升點頭：“是的，我們擁有的所有知識點都是寫好在信息網絡裡的。”

當前出現的一切都在刷新柯巫的認知。

柯巫若有所思，抱臂倚在塑料布上：“這麼看來，我很危險。”

刀升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柯巫仰頭看天上的烏黑雲層，轉移話題：“說一下那些科技公司的制造工廠在哪裡吧，對了，你能通過共享去查看他們的監控視頻嗎？”

說起來刀升被玉祁撿回家後就一直保持自己最近的記憶——廚房工具人，這是寫在他程序裡的設定，所以來到玉祁的雨棚後他遵循記憶一直做着相關的事情。

基本上沒參與過複雜費腦的事情。

面對柯巫的提問他明顯愣了一下：“可以，隻是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雲碼鎖”。”

柯巫卡殼了一秒：“那是什麼東西。”

刀升回想快要生鏽的記憶，用簡單的語言解釋：

“一種保護用戶隐私的共享鎖，現代人的網絡和我們的共享數據是兩條線，我們會交叉觸碰，這樣我們的算法才會更精準，對人類的服務才能更貼心。”

柯巫霎時了然：“我懂了，這種操作有好有壞，好處是貼心，壞處就是會被暴露隐私。”

刀升順着她說：“是這樣的，所以有人研發出了雲碼鎖，禁止任何數據訪問個人隐私。”

“監控就屬于隐私中的一種，一般來說大型工廠和連鎖企業的監控是必須強制對外公開的，但科技工廠不一樣，他們的研發持有保密權，為了防止被他國竊取機密，通常不對外開放監控。”

柯巫：“還是不要冒險了，萬一留下訪問記錄被暴露......”

刀升：“可以抹除記錄，但是我們目前無法做到完全抹除。”

柯巫：“以後沒用的事情就不要說了。”

柯巫現在的身體感覺不到疲憊，隻是有時過度的思考會讓她有些頭痛，大概是記憶缺失的後遺症，她裝作用手摸光秃秃的硬殼顱頂，掩飾自己試圖敲腦袋的動作。

接着又忽然想起，這樣對她似乎并不起什麼作用。

隻有閉上眼讓精神放松，才能得到短暫的緩解。

她隻好閉眼假寐，找借口說：“讓我想想要怎麼做比較安全，你先找好剛才投影裡的那家科技工廠的位置。”

“好。”

刀升答應下來便開始使用自己的檢索能力，搜索共享數據庫裡關于科技工廠的詳細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介于柯巫在休息，他隻好安安靜靜的待在一邊等她。

細雨斷斷續續地下着，白噪音産生了催眠的效用。

柯巫竟然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深度睡眠，直到雨棚外傳來了幾聲響動她才驚醒，内心驚惶了一瞬，柯巫最先做的就是往旁邊看。

當她看到刀升的頭盔上象征眼睛的光圈沒有亮起時才松了口氣，他和柯巫一樣斜倚在門框處，兩個人就像門神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