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沒有完全卸下防心，她伸手試探着碰了碰刀升的臂膀，對方紋絲不動，她又小聲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還在下雨。”

她在測試刀升是不是假寐狀态。

刀升仍舊如一尊雕塑般無動于衷，直到柯巫叫了他的名字：“刀升。”

這句話就像一句咒語，喚醒了沉睡中的人。

刀升頭盔玻璃處閃動了幾下白色圓圈，像是在進行開機一樣幽幽轉醒，他坐直了身體，轉頭對柯巫幹硬地說：“你休息好了嗎。”

“你剛才在休息嗎，”柯巫反問，“我們應該不需要休息的。”

“并不完全是。”

刀升想起玉祁說過的話，“玉祁說當我們遭受過重創時核心能源會像生命力一樣流失，高度使用機體會讓我們出現“過載”的現象，“過載”引起發熱會造成能源流失，我們需要适當的休息避免過載。”

柯巫心裡的石頭落地，隻要她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就好，不過得知了機器人也要休息的情況，那她以後因為精神疲憊而休息的話都可以合理解釋了。

柯巫似懂非懂地敷衍點頭：“我讓你搜索的那些情報引起了你的“過載”嗎？”

“沒有，”刀升說，“隻是我想休息了。”

柯巫：“......”很好，有性格。

“你找到科技工廠的地址了嗎。”

“找到了。”

刀升擡手點觸了兩下自己手臂，一道藍色光線投射在半空，光線重複出兩條線延伸展開，3D實景的立體城市地圖模型就那樣出現在他們眼前，上面标注了公共區域和街道名稱。

柯巫歎為觀止，她還是小看了玉祁他們。

刀升的手指撥動地圖放大，停留在一塊平地建築上，他手指就像标注筆在平地上方畫了個圈，紅色的筆迹圈住的地方寫着“不死科技二分廠”。

他微微擡頭，帶着頭盔柯巫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就是這裡了。”

柯巫也學着他的樣子伸出手在那裡點點畫畫，“能看到内部情況嗎？”

“隻能看到外圍一圈。”

“外圍也可以。”

于是柯巫看到，刀升控制着實景地圖緩慢旋轉。

鐵絲網隔絕的圍牆後隐約可見工廠的布局分區，她傾身靠近地圖想要看清更多細節，目光鎖定放大地圖裡的一塊标牌，标牌的畫質被壓縮的很厲害，白色的字體完全看不出來上面寫的什麼。

看起來像是方向牌。

柯巫的聲音有些嚴肅：“有沒有辦法看清這上面寫的什麼。”

刀升湊近看：“太小了，即便我用修複畫質的功能也沒辦法恢複。”

柯巫：“把視角拉高成俯視角度，平面圖那樣。”

刀升照做，科技工廠的實景圖變成虛拟模塊，縮小略放，直到成為蛛網狀的地圖樣式，那些細密連接的蛛網則是一條條道路互相連接在一起。

柯巫專注地觀察如迷宮般的路線，工廠的分區沒有寫的很詳細但從主次排位來看，再搭配剛才的實景圖，她很快摸索到義肢區域。

隻是，她又想到一件事。

按照玉祁所說，人類的仿生心髒和仿生人是不同的，那麼這座工廠裡生産的應該隻有機器人用的，人類的她又要去哪兒搞呢？

柯巫悶不做聲，刀升怕她過載出聲問了句：“你還好嗎。”

“嗯，隻是在想去哪兒能弄到心髒，”柯巫站起身走到潮濕的雨霧裡，沒有藏着掖着，“我不覺得仿生人的器官無法給人類使用。”

她如是說。

仿生人和人類高度相似，機器人的義肢可以接在人的身體上，怎麼心髒就沒辦法用呢。

柯巫倒不是懷疑玉祁的說辭，他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

以柯巫來看，這要麼是那群既得利益者的障眼法，想要在人類和仿生人之間掙兩份錢，要麼是醫療技術做不到。

但技術手段都可以替換人類專屬心髒了，仿生心髒肯定不在話下，所以歸根結底——都是壟斷義肢行業的龍頭搞出的噱頭。

就像不同的品牌手機廠商要用不同的充電線，明明可以統一卻非要按照自己的規矩來限制大衆。

為的是什麼，不還是錢嗎。

柯巫理清楚頭緒，計劃也随之成型，她叉腰站在雨裡如同冷冽的孤松，偏頭瞥了眼刀升：“你覺得呢？”

刀升靜靜地看着她，“我覺得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