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去哪兒了！？】

是訓練員發的。

-

晚上9點。

回到廠區時大批普通機器人開始運轉，僅僅是十來個小時的停電，廠區裡就堆積了一堆工作，工程師們站在一角操控全息投影，安排機器人盡快運轉起來。

“嗡——”

工廠上方飛過數架無人機，像秋季南飛的大雁盤旋上空，仔細看去機盤底部懸挂着東西，他們在運送物品。

柯巫他們走進大門時一長串的機器人正好從前面路過，機械腳齊刷刷擡起落下，動作出奇的一緻，連骨骼轉動聲都同時響起，等排了長隊的機器人過去，他們才匆匆跑回備用大樓。

訓練員是個強壯的人，他光是往一樓大廳一站，氣勢就不小，導緻柯巫幾個人往裡走的腳步都慢了幾拍。

但再慢也要走啊。

月壇推了蠶食一把，蠶食身子一歪倒在風玖身上，風玖踉跄一步，順手推了熾光一下，最後熾光站不穩地攬着柯巫的肩膀。

兩個人站在訓練員面前。

柯巫：“......”

柯巫被迫迎上訓練員怒火沖沖的眼神，心虛地移開視線時看到他胸口的名字，張寬田，于是她雙手交疊在身前老實本分地：

“晚上好，訓練員。”

張寬田沉沉哼了聲，他心裡有數，誰是最鬧騰的人，目光在柯巫身後的三人身上一一看過去：“都死哪玩兒去了？”

目光看到月壇時，她沒忍住嘟囔兩句：“我們是去學習社會知識。”

張寬田：“說這話之前先把你身上那股辣條味散散。”

“我是不讓你們出去嗎，先問問自己你們能完全自控嗎？”張寬田抱着手臂圍着幾個人開訓，堪稱苦口婆心，“本來是想讓你們能敏銳察覺危險，判斷情況的功能，你倒好，給我拿去吃吃喝喝了。”

月壇頂嘴：“萬一哪個輻射區需要嘗味道才能判斷危險呢。”

張寬田：“你當你是狗嗎！？伸個舌頭就能嘗到味道！”

一旁的熾光默默舉手：“她真的可以。”

張寬田詫異繞到月壇面前：“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風玖解釋道：“我們在路上的時候，月壇憑舌頭舔空氣能分辨具體方位有什麼食物，一公裡以内的她都可以嘗出來，這些是在全息影像裡不能試出來的。”

聽幾個人這麼一說，柯巫回想了一下，他們走的時候沒有任何目的地，完全是靠月壇說往哪裡走就走哪，這妹子還真是嗅覺靈敏。

張寬田聽完解釋後也沉默了，他知道風玖的意思，這是埋怨他總是把他們關在訓練場了。

他眉頭一橫，擺手道：“行行行，我是教不了你們了，趁早滾出去造福人類，我懶得清閑。”

說着張寬田背過手往樓上走了，留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柯巫的時間很寶貴，她看了眼視野内的時間，現在應該能趕在維修師們下班前修理機體，于是她向幾人說：

“我得去修理機體，等下如果碰到譚研究員的話，我會向她提議參與護衛隊巡邏的事情。”

熾光點頭：“沒問題，我們稍後也會和訓練員商量一下，他的态度看起來有些松動了。”

柯巫轉身沖上直梯，熟門熟路地來到上次維修機體的地點，現在臨近十點，兩個維修師們還沒下班，在整理一些數據内容，旁邊有個輔助型機器人把散亂的工具歸位。

柯巫整理了下衣服，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禮貌：“晚上好，我是極夜，請問現在有時間幫我修理機體嗎？”

兩個維修師回頭，看到禮貌微笑的某人。

靜止三秒後，兩個維修師在柯巫震驚的眼神中打出六個通訊，三個投影上上下下懸浮在空氣中。

“喂，還睡什麼，趕緊過來，來活兒了。”

“談什麼談，戀愛有維修重要嗎，死回來！”

“小白，把機體移到固定位置！”

輔助型機器人得到指令，它移到柯巫身邊，兩根機械爪鉗制住柯巫的手腕，拽着她往中間的環形機械臂組附近。

霍閃默默跟在後面，一直沒有說話。

柯巫十分配合地跟着走，小機器人隻到她胸前的位置，來到器械中央，機器人的電子屏閃爍：“請站在中央位置。”

柯巫站進環形器械中間，兩隻機械爪左右抓住手臂，拉伸展開，而頭頂位置“咔哒”一聲，向下伸出一個光圈，剛剛好卡主柯巫的頭，背後也被貼在磁吸背闆上。

她完全被控制了。

像案闆上待宰的魚。

這次的步驟和上次似乎不太一樣啊。

上次是由工程師們手動維修，難道是因為她這次損傷的太嚴重了嗎？

柯巫的頭不能随意移動了，她全身都保持着一個固定位置，輔助機器人站在她面前關注她的狀況，維修師們還在打通訊催促同事。

其中一個維修師過來打開掃描程序，嚴肅地查看分析數據，環形光圈從頭到尾掃過柯巫的每個部分，耳邊是機器運轉的聲音，霍閃的球體在大型器械中穿來穿去。

他不受任何阻礙。

球體像透明了一樣，看似無害，但柯巫發現他的時候那一路電痕都是他的傑作，還有被電焦的小木棍，現在都還在她兜裡。

霍閃很會隐藏自己。

“該機體損壞部位高達百分之六十，”器械電子音播報道，“參數如上。”

柯巫注意力被吸引走，她的腦域模塊有些地方損壞了，對機體無法做出清晰的判斷，宋化那張電椅的威力不小，柯巫到後面的反擊完全是靠意識撐到最後的。

但機體損壞如果超出一定範圍的話，柯巫也要相應的配合做出“虛弱”，不能出現機體檢測出死機，她卻用自我意識撐起這具軀殼。

一旦被維修師發現其中反差，她會被關起來成為實驗體。

柯巫在事後沒敢回複吉栗的消息，其中就有這點考量，不過還好她的機體很耐造。

維修師看過分析數據後擡頭說：“核心能源完好，大腦模塊有些受到影響了，部分知識點紊亂，你能分辨出橘子和橙子的區别嗎？”

柯巫：“......可以。”

維修師：“關閉皮膚層和感官系統，我先把你拆了，還有幾個人馬上過來，你這次傷的不輕。”

還有幾個人？

上次最多也就四個，譚清露沒動手。

機械爪伸至柯巫身前，她已關閉皮膚層，像個瓷人一樣任由冰冷的金屬爪拉開皮衣，露出傷痕累累的機體，胸前機蓋被拆卸，頭頂的圓環将柯巫的頭提起，她的腳懸空了。

意識一度放空，柯巫的頭被提到一個高度，她垂眼時能看到底下忙碌的維修師的地中海，年紀輕輕就有些謝頂了。

柯巫問：“這次需要很多人來修嗎？”

維修師：“那倒不是......”

話說到一半，門口走來了三個男人，一人穿藍色制服，兩人白大褂，進來時揮手讓機器人搬運進門兩個小型金屬箱。

柯巫沒看到譚清露，不過也是，這麼晚了她應該在休息。

“你們來了啊，”維修師說，“東西都帶來了？”

“都在這兒了，脊柱塊，還有等離子火焰的零件。”

柯巫聽到幾個詞彙好奇地轉眼過去，就見維修師放下手裡的操作盤過去确認物品，嘴裡念念有詞：“不錯，都是好東西。”

“是要給我安裝的嗎？”柯巫問，“聽起來很不錯。”

說話時她始終掌握着尺度，并且還要有一定的機械生硬感，雖然有點過度演繹了，但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

柯巫說完後霍閃倒是很感興趣地飄了過去，光球在維修師面前晃來晃去，害柯巫看得膽戰心驚，她都能看到霍閃的微光照到維修師的臉上了。

這是貼臉開大啊。

幸好維修師渾然不覺，回答柯巫的話：“這可都是最先進的裝備，昨天你回來的時候不少人看到你受傷了，當時停電大家罵人罵煩了，就開始頭腦風暴怎麼給你維修。”

柯巫：......她繞後走居然都被發現了，還被一群研究員商量怎麼拆機體？

維修師說着走回來繼續操作數控盤：“我們制定又推翻了很多方案，最後定下了這個，你的機體薄，承擔不了大型槍械改裝，越精簡越好。”

柯巫的頭被旋轉，她被迫看了一圈維修場内的畫面，機體穩穩貼在磁吸闆上，她擡眼向上看，感覺下一秒就能碰到天花闆。

機械爪再次把柯巫的手臂四肢單獨拆掉，放置在一邊的檢測台上，從胸腔到腹腔部位的軀幹大剌剌地裸露着内部的器官元件。

上次是四分五裂，這次拆得更細緻了。

四個維修師拿出金屬箱内放置的裝備，柯巫隻看到幾個帶孔洞的小器件，被安裝進大臂和手臂的部位，接着軀幹被翻了個面。

維修員抽出了柯巫的脊柱，彎彎長長的條狀物被放在桌子上，接着維修師從長箱裡倒出一堆合金節塊，不過幾分鐘，組裝成了一條新的脊骨。

柯巫看到那條脊骨兩邊有細長的支腳，整條脊骨像一條長蜈蚣，維修員手捧兩端，将脊骨放在軀幹背部。

“哒哒哒”幾聲，密密麻麻的支腳搭在後背中心，脊骨嵌入完畢。

維修師開始拆修其他零碎部位，這是項麻煩枯燥的過程，一時間維修間沒人說話，幾個師傅都在繃着臉修理自己負責的那部分。

柯巫的頭旋轉幾圈之後被放了下來，給她解釋的維修師走過來說：“我要拆掉你的頭顱外殼了，不要聯網，不要思考。”

柯巫：“好的。”

緊接着，柯巫的後腦勺外殼被打開，一顆電子腦暴露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