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定是一座大型工業城市，即使在白天霧霾也揮之不去地圍繞城市之中。柯巫跳下工廠牆頭，被人拽着跑了一段路還有點回不過神。

她對仿生人的演繹似乎過于死闆了，他們是機器人，但不代表他們沒有基礎性格設定。

為了取悅讨好人類，他們會有一個人設，人設代表面具，純白面具會被畫上笑臉，哭臉，猙獰臉等等。

柯巫順着自己的手向前看，月壇抓着她的手緊跟在熾光身後，這姑娘力氣很大，把柯巫拽的身體前傾踉跄地跟着她跑。

提議溜出廠區的是月壇，可那兩個男的跑得比誰都快，尤其是風玖，他是智慧型仿生人，對自由的思考應該不比柯巫少。

離開廠區很長一段路都是幹巴巴的道路和樹，畢竟是工廠，位置自然偏遠了很多，但幾個人叽叽喳喳竟然也不無聊。

風玖仰起頭沒看到城市屏障：“停電影響了屏障，會不會有些輻射物趁機潛入城市，電力恢複後城防護衛隊的工作量恐怕會加大很多。”

柯巫聽到這話引走注意力，她之前沒把這批仿生人當成合格的同事，但他們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她被一堆事情纏住，都沒怎麼注意過這些官方問題。

柯巫回應：“應該還有幾個小時就會結束了。”

風玖搖頭：“幾個小時後進入夜晚，晚上最容易滋生危險。”

“我們可以向訓練員提意見，”熾光似乎看出了什麼，又或者是他們都有這種念頭，“晚上去幫護衛隊巡邏。”

“巡邏！”

一邊使喚蠶食把自己扛起來揪樹葉的月壇跟着喊了一聲，她騎在蠶食頭上，伸手拍了拍蠶食的頭，“快放我下去，我要聽聽他們說什麼！”

蠶食哦了一聲蹲下來，放走月壇，就見她興沖沖地擠到幾人中間問：“真的嗎，我們可以去和護衛隊一起嗎?”

熾光拍了拍月壇的頭：“我是這麼想的，畢竟這對訓練有益，就是不知道訓練員會不會答應。”

風玖接話：“想讓他答應很簡單，隻需要一個人開口幫我們說話。”

于是，幾人的眼睛齊刷刷看向柯巫。

柯巫：“？？？”

合起夥來算計她呢？

面對柯巫略顯無語的眼神，風玖笑着說：“可以嗎極夜，你的風評是最好的，隻要你向訓練員提議，他肯定不會拒絕。”

柯巫忍住想吐槽的心，擡眼就看到霍閃圍着幾人飄來飄去。

這下讓她猶豫起來了，柯巫需要測試霍閃的一些能力，電力恢複以後，她除非外出測試，但外出冒着被監視的風險。

這兩天她的行事作風有些過火了，柯巫需要安分一點，和同事巡邏是件正常的事。

幾個人緊盯着柯巫，看着她沉思，最後柯巫擡起臉說：“好吧，我會去試試，不一定會成功。”

月壇歡呼一聲，蹦了兩下：“好耶！”

熾光靠近搭上柯巫的肩膀：“沒事，隻要說了我們就有機會，天天面對那些全息影像我都煩了，一點沖勁都沒有。”

被打得死去活來的柯巫：“......”

柯巫：“我後面還會向吉栗申請和你們一起出任務，這幾天我們經曆了不少，吉栗他們能做的很有限，也容易受到傷害。”

熾光和柯巫并肩走着，她爽朗地說：“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你都不知道訓練員天天有多念叨，不過，我看得出來，你最近受傷次數偏多，你需要夥伴。”

這話說到柯巫心坎裡了，她需要的是不會死的夥伴。

想到這裡，柯巫擡頭看向不遠處霍閃，他漂浮在月壇三人身邊，不知道在聽些什麼悄悄話。

霍閃似乎總能第一時間感應到柯巫的視線，在柯巫看他超過三秒後，他就調轉球體。

柯巫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知道，他們在對視。

與此同時，她的視網膜内浮現文字。

霍閃：我在理解。

-

一路無光，幾個人竟然走到了熱鬧街區，街區裡的光源是前些天的光能燈積攢下來的。

街邊站立着被抽取能源的機器人，柯巫皺眉看了會兒，旁邊猝不及防地塞過來一個東西，她驚訝地低頭，冰淇淋的尖尖剛好擦過下巴，冰冰涼涼的。

柯巫愣愣地往旁邊看，月壇正吃着冰淇淋，笑嘻嘻地把冰淇淋塞進她手裡，“你快嘗嘗這是什麼味道，好神奇啊，是甜的，我之前隻能在知識庫裡檢索這個味道。”

月壇抿了一大口牛奶味冰淇淋，邊吃邊歡呼：“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停電了，冰淇淋居然還沒有化。

柯巫低頭看看手裡的冰淇淋，又看向幾個同事都拿着冰淇淋在吃，他們圍着冰淇淋的餐車發出一聲聲贊歎，像第一次吃到美味的東西。

一些遊客竊竊私語，這五個穿着白皮衣的人像沒見過世面一樣，沒人認出來他們是仿生人，如果認出來的話，很可能會把他們胸前的機殼撬開，抽取能源來提供電力。

即使一旁的喇叭在不停吆喝晚上就會恢複電力。

他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柯巫掃了一圈，大多數人隻把他們當土包子，她微微松了口氣，手裡的冰淇淋融化的很快，順着脆筒滴到手背上。

“你怎麼不吃啊，真的很好吃。”月壇極力推銷，說着她又去拿了一個。

柯巫垂眼看着半融化的冰淇淋，終于張嘴吃了一口，冰涼，沁甜，軟綿的味道順着喉嚨一路滑到腹部。

她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把脆筒全部咬碎吃下。

柯巫回味嘴裡的味道，感歎說：“真的很好吃。”

她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吃過食物了，來到這裡第一次吃的是玉祁家的黑芝麻糊糊，但她那時候沒有味覺，現在有了味覺，卻不能随意吃東西了。

冰淇淋餐車旁邊的幾個人接連吃了兩三個，柯巫突然意識到什麼：“你們誰付錢了？”

幾人擡起一無所知的小臉，顯然是兜裡空空。

柯巫無語，默默走到付款處刷了一百信用點，網絡沒有恢複，扣款卡在一半，等恢複網絡時扣款會自動進行。

這邊柯巫剛付過錢，那邊月壇就拉着熾光又往别的地方跑：“那個紅紅的是什麼！？好像是傳說中的辣條！我要去吃！”

被落在後面的柯巫心裡有句話想說，她和風玖蠶食落在後面，風玖看出她的無奈，說：“謝謝你的慷慨。”

柯巫：“比起嘴上的謝，我認為以後在别的地方還回來更好。”

風玖：“其實我很好奇，你做任務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麼，你有攝錄功能，那麼你錄下了清除輻射的過程嗎？”

柯巫：“這兩次參與任務都很匆忙，而且不是很順利，攝錄的不全面，不過種植種源的過程我都有保存。”

他們三個慢慢踱步，柯巫意識到這批仿生人對于自由的渴求會讓他們對一切抱有好奇心理，風玖這樣問，他是想從柯巫身上了解信息。

柯巫不能太小看他們。

果不其然，風玖說：“我有個想法，我們可以數據共享嗎？”

數據共享，機器人之間傳輸信息的方式。

她記得在牧遼記憶裡，幾個覺醒者一旦進行數據共享，意味着他們的腦域裡的所有數據都是公開的，一旦有誰動了心思想去開啟某個數據點，簡直是輕輕松松的就像翻開書頁一樣簡單。

當然，他們的記憶數據對科技工廠是公開透明的，但柯巫可以在檢測數據時清除某些記錄，至于記憶數據她還在想要怎麼隐藏。

把記憶裡摻雜一些雜亂信号？

還是假裝在輻射區受到影響，記憶數據紊亂，但大腦算法正常，或者是，自行在腦域裡進行上鎖行為？

柯巫有點為難，她該怎麼面對可能出現的困境。

機器訪問網絡的頻率次數每天每小時每分鐘的次數都太多了且頻繁，除非特意和某個機器觸碰訪問才會留下明顯痕迹。

現在來看，科技工廠給予了他們一部分的尊嚴，沒有強制要求所有記憶數據上傳。

除非柯巫能在自己腦子裡上把鎖，她才會去主動共享。

柯巫的腳步頓了頓，向身旁兩人說：“等電力恢複我會把種植視頻傳給吉栗還有譚研究員，當然我也會傳給你們。”

“至于數據共享，我覺得，我需要點私人空間。”

明确的拒絕是柯巫在月壇身上學到的，她簡直鮮活的太像個人了，古靈精怪，要玩要鬧，颠覆了柯巫對于仿生人和機器人的認知。

既然這樣，柯巫也可以像個人一樣表達自己，她沒有明确拒絕，而是委婉地說出來。

風玖聽到回答後沉默片刻，“沒關系，我以為我們是一個集體，共享是表明我們互相信任的做法。”

柯巫：“在集體之前，我們首先是完整的個體，最先保護的是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柯巫說完便走快了幾步，霍閃飄在前方，她走了幾步剛好和他站在了一起。

霍閃：你們交流了很多。

柯巫：都是廢話，你學到了嗎？

這話一出，霍閃停了一會兒回複：沒有。

柯巫：慢慢學。

他們沒晃多久，街區路燈閃爍兩下亮起了光，道路兩邊貼緊地面的燈帶流過白光，街區中央的音樂噴泉運轉起來，中央有一座斷臂女神的雕塑緩緩旋轉，噴泉起起伏伏向外濺出了不少水花。

月壇大聲歡呼着在噴泉裡轉圈，粉色頭發被打濕也毫不在意，幾個人站在一邊看她自己玩。

武鬥系列的仿生人都擁有五感，這使得他們的情緒感知更為豐富，比機器人更貼合人。

目前柯巫可以确定，月壇的性格偏活潑，蠶食天然呆，熾光肆意灑脫，風玖穩重，這些都是他們的性格設定，那麼極夜呢？

明明沒過幾天，柯巫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記憶中被極夜追擊掉進熔煉池好像是一兩個月前的事了。

從蘇醒到被奪舍，極夜表現出來的情緒不多，柯巫沒有完全摸透極夜的性格設定，不過還好她在别人面前沒有露出破綻，她隻大概摸索出了極夜冷淡的行事方式，還有就是反應和行動力快。

這些足夠了。

柯巫和他們隔開了一些距離，她看到霍閃飄到噴泉中間去了，水對他沒有阻礙。

就在這時，五人收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