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譚清露相處的時間裡,吉栗總是能聞到她身上會帶着花香味,她這人衣服幹淨,穿着講究,頭發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因為忙碌就亂糟糟的。
吉栗剛來不死科技二分廠的時候碰到譚清露,因為她身上的花香還打了幾個噴嚏。
平時做任務,味道是很重要的一個線索,所以吉栗和同事從來不會讓身上攜帶什麼味道。
他們鼻子靈敏,氣味也就被放大了數倍。
吉栗打噴嚏的聲音過于誇張,一下吸引了正和其他人對接數據的譚清露,她走過來關心地問了兩句:“你還好嗎?”
這反倒讓吉栗有點不好意思,她忙擺手:“沒事沒事,我——阿嚏!”
“是對我身上的氣味敏感嗎,”譚清露後退幾步,帶着歉意,“那我離你遠一點好了,不過,你們似乎不是廠區裡的人,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們?”
那時吉栗還有兩個隊友,一人應和說:“我們是中心城糾察局的,來協助武鬥系列研發。”
譚清露輕輕哦了一聲,對吉栗笑:“以後恐怕我不能繞着你走了,我就是負責武鬥系列的研究員之一。”
吉栗抹了把眼角的生理性淚花,短短兩三句話她對譚清露的好感直線攀升:“你好你好,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尴尬,我會克服——阿嚏!克服艱難環境的。”
譚清露又笑,這次更加鮮活,臉上皮膚都被牽扯起來,她說:“以後要多麻煩你們了。”
吉栗對不死科技内部的人員情況了解不多,這不在她的工作範圍,所以她一直認為譚清露時較為邊緣化的一位研究員,負責後勤一些雜事。
吉栗也隻是來防衛武鬥系列的進行不被破壞的,最多再稍微馴化一下,這些研究員的背景她沒有多了解的必要。
經過一些時日,吉栗越發了解譚清露,她為人随和,沒什麼架子,不像一些研究員會有怪脾氣,她有時候很乖,像家裡的玻璃花瓶中的一株栀子花,清淡又溫和。
相比之下吉栗自覺她的性格弊端就很多,以前頑劣,在家裡出過事後更偏激一點,她有時候看着譚清露大半夜和工程師們對接工作都是心平氣和的,一點兒工作怨氣都沒有。
吉栗一度懷疑譚清露非常愛工作。
譚清露身上的花香從沒有淡去過,即使吉栗長達一兩個月的噴嚏都沒下去,她也隻是笑着關心吉栗,而不是選擇不噴香水。
吉栗也幾乎沒有在别人身上聞到這麼重的香味,除了譚清露。
相處得久了,吉栗後來竟然漸漸适應了那股花香味,聞到總會讓她心情甯靜片刻。
地下監牢守衛森嚴。
吉栗走了十幾米就有一個防衛型機器人,眼冒紅光,這裡沒關幾個人,大部分都死氣沉沉地躺在一張小單人床上,床單看着有點潮濕沉重。
明錦帶着吉栗走到了監牢盡頭,她以為還要再往下走,結果明錦就指着一間鐵牢房說:“她就在裡面,從帶回來我們審問了三個小時,她一個字都沒說。”
隔着一扇鐵門,門口的玻璃視窗上可以看到裡面抱着膝蓋坐在地上的譚清露,她還穿着那身白大褂,衣擺已經髒了頭發翹起了幾根,她望着一處出神,不知在思考什麼。
但忽然,就像是某種心靈感應。
譚清露慢慢轉過頭,看向了視窗外的吉栗,露出了個笑,和平常無差别的溫和的笑。
“......”
吉栗神色複雜,譚清露的笑有一瞬間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對視不過三四秒,吉栗便逃避似的躲開了,她靠在鐵門上,有點出神。
當得到秋瑜要去逮捕譚清露的消息時,吉栗差點罵出聲,想罵她是不是想要權利想瘋了,都可以憑空捏造情報去污蔑别人。
秋瑜的升職之路快到離譜,先是巴聽寒的組員,接着榮升小組組長,因為秦華黎遇害的危機竟然讓她抓住了機遇成了代理局長,現在她又抓住什麼叛國卧底的一些小道消息,就要去抓譚清露。
吉栗罵罵咧咧地踹開了秋瑜的辦公室大門,但擺在她面前的是零零碎碎的關于譚清露的情報,秋瑜攤開了給她看,吉栗煩躁地翻了翻。
什麼接頭照片,傳輸數據,深夜在各個廠區亂晃,這不都是研究員該做的嗎?
秋瑜表現得也很無奈,但她不在乎吉栗的遲鈍,直接派人去查封譚清露的家,沒有任何許可,譚清露那時不在家,還在廠區,趁這機會秋瑜讓人把譚清露的家查了個底朝天,連地闆都掘了大片。
最後,他們找出了一台沒有型号,在相關部門沒有任何登記信息的腦機設備。
腦機破除後,裡面的數據都被清空了,但通過專業人員的恢複,找到了一些關于科技工廠的機密數據,這些是不被允許帶出廠區的。
再加上譚清露曾在國外留學過,嫌疑一下拉滿,吉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了。
面對鐵證如山的事實,吉栗的辯解顯得蒼白無力:“她是中心城的人,萬一是那邊有人要她做什麼機密任務......”
秋瑜嗤笑:“我不知道該說你是遲鈍還是裝瞎,她三年前才從國外回來。”
吉栗:“那又怎麼了。”
秋瑜:“她十幾歲就在其他國家留學,最後在雀國呆了五年,三年前回來,回來就擔任了武鬥系列研發,遲效性病毒,市長遇襲,秦華黎死亡,就這麼巧在她回來的時候全部出現?”
“吉栗,你的敏銳去哪兒了?别告訴我你和她一起工作有感情了,你的前隊友死亡,你能确保譚清露和這一系列事情沒有關系嗎?”
秋瑜言辭犀利,一字一句像針戳着吉栗的心口,讓她面對鮮血淋漓的事實。
譚清露有問題,問題很大。
吉栗背後的鐵門冰冷冷的,裡面的溫度不言而喻,馬上就要入冬了,門内的譚清露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和白大褂,她縮在一起也是怕冷。
吉栗搖搖頭,她轉身準備和明錦離開,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從鐵門上視窗玻璃傳了出來。
阿嚏!
吉栗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明錦脫下自己特情員外套給吉栗披上:“最近确實有點冷,吉栗長官你也要多注意保暖啊,尤其騎機車,要穿厚一點。”
耳邊關切的話她聽不進去半點,吉栗茫然地,隻看到譚清露的側臉,她凝望着嚴實的牆壁,目光似乎穿透了牆,不知看到了哪裡。
“花香味......”吉栗喃喃道。
“什麼?”明錦愣了下,但她腦子轉的很快,想到了什麼,“哦你說譚清露身上的花香嗎?我們逮捕她的時候她不躲也不跑,非常鎮靜,還讓我們等等,然後回卧室噴了很多香水才跟我們走。”
“噴的很多,味道有點刺鼻,出于戒備我們都帶上了過濾面罩。”
吉栗記憶中那些片段畫面拼湊了起來,拼出了一副譚清露的習慣。
面對人多的時候譚清露會噴很多香水,而人少或者隻有一兩個的時候香味就淡了很多。
像是一種防備。
吉栗怔怔地看着譚清露的後背,一門之隔,她們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