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吉栗還有人性，有情感，意識上傳後的一段時間裡，她的人性會在慢慢磨滅，直到消失成為真正的數據體，剛才看見柯巫時的情緒波動大概是沖擊到了她的潛意識，激活了部分未亡的人性。

說話間一人一球來到了上次會見首腦的那扇門前，柯巫調動機體裡的核心能源為自己加固一層保護，她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前，手指緊緊攥着。

柯巫在心裡問霍閃：“準備好了嗎，等會兒可能會鬧掰，不，我一定會鬧掰，做好準備了嗎？”

霍閃球體内的積雲湧出，與電流一同覆蓋上這扇門，而後門緩緩動了，被推開。

他的回答顯而易見。

柯巫笑笑，眼神卻狠狠看向門後大片的數據塊，“走吧。”

-

覺醒雲端。

雲端的“鳴樓”是負責管控各個區域安全的，防護網的運行也由這裡執行，當出現漏洞或是數據亂流時，操作員會呼叫執行隊。

執行小隊有10組，負責的方向各不相同，但唯有執行一隊不受限制，一隊裡的成員可以橫跨其他組接管任何事，隻因為他們的上司是蘇台隊長，那位最受首腦青睐的覺醒者。

此時蘇台正在鳴樓查看一些數據視頻，他表情嚴肅凝重，看完一段又讓操作員換另一段，數據視頻的時間甚至翻到了雲端大提升那天。

那天的一些監控視頻蘇台看過，可是沒發現異常。

操作員小心翼翼地問：“您還要再看一遍嗎？”

蘇台：“看，放出來。”

操作員不敢怠慢，連忙去翻找了。

蘇台抱着手臂來回踱步。

南楓失蹤三天了，三天裡不論是雲端還是現實都沒他的消息，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蘇台懷疑他人暗算吞噬了數據，也懷疑過南楓現實裡被糾察局抓住。

就算被抓住，南楓也有條件發送密令信息回來啊，不至于杳無音信，直接消失？

蘇台有種預感，南楓從大提升後行事作風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但蘇台又看不出哪裡有問題，再加上南楓帶來了武鬥系列覺醒者，蘇台更是看重他，準備給他一些獎勵。

可現在人不見了。

操作員很快将雲端大提升那天的數據記錄視頻找出來并開始播放。

半空投影出一大片畫面，蘇台專注地盯着上面每一個細節，視頻播放至數據降落時，南楓闖進了聚合地，緊接着畫面裡他像是在和誰打鬥，蘇台煩躁地皺着眉，升級的數據體擋住了南楓。

很快，蘇台看見畫面裡南楓短暫的消失了，之後才出現。

看完整個數據記錄視頻，蘇台坐在鳴樓窗邊，思索那天之後南楓的種種表現。

很多事情不能細想，一旦細想，全是漏洞。

當蘇台抱着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來找首腦時，他剛推開那扇門，就看見神秘人背對着他站在前方。

蘇台語氣不善：“你在這做什麼？這是你能擅自來的地方？”

背後那熟悉的刁鑽聲音柯巫很耳熟，她頭都沒回，“首腦在哪。”

蘇台嗤笑着靠近她，下一秒就被柯巫幻化出的彎刀抵住額頭，彎刀閃過黑色的光，她低沉陰森地質問：“覺醒名單是你幹的嗎？”

縱然蘇台讨厭神秘人，但不得不說，此刻他的氣勢着實逼人，壓得蘇台一時沒鎮定下來，“這種事情怎麼會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少給我扯些有的沒的，我隻問是誰提的，名單上的名字是真實的嗎？”

柯巫将彎刀的刀尖順着蘇台額頭往下滑，但凡再往前一點，蘇台的形态就會破滅，在雲端，形态就是數據體的皮囊，維持體面和實力的象征，一旦皮囊破了，就是體面沒了，就像未成形的數據體隻有被人吞噬的份兒。

更何況他還是蘇台，執行隊長，他的體面要是沒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戲。

但蘇台也不是吃素的。

在柯巫彎刀移動的同時，蘇台眼神冷下去，下方的手中迅速幻化出一把青瓷藍色的雕花彎弓，他手臂朝上一擡，“噌”地一聲撞開彎刀！

蘇台緊接着立起彎弓，瞄準柯巫，作勢要拉弓射箭。

柯巫還記得初次登入時蘇台帶給她的陰影，那時的她和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同一人了，柯巫的黑色彎刀在手裡轉了一圈，她換了隻手，輕飄飄地放在身前。

同時柯巫調動起自身的能量，形成一層防護罩，她甚至沒讓霍閃出手。

“現在，他不是我的對手。”

上次被蘇台逼退的時候柯巫并沒有看清他的幻化武器，她那會兒的眼界很窄，才被覺醒雲端震驚，又遇到個執行隊長，根本來不及思考。

現在，柯巫穩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單手撐在身前當做能量支柱，一層若隐若現的防護罩圍繞着她的身體轉動。

她看向蘇台，雕刻着花紋的彎弓被拉緊，一支冰藍色箭矢泛着寒光，蘇台微眯着眼，鎖定了柯巫，他手指一松，箭矢穿破空氣似要割出時空縫隙一般朝着柯巫射來。

蘇台看她風輕雲淡的模樣直咬牙，他倒要看看她撐不撐得住。

箭矢将要靠近柯巫時，忽然頓住，箭矢上的光還在流動，防護罩穩穩地将它隔絕在外，蘇台臉色白了白，試圖看出防護罩上有沒有出現裂痕，但沒有。

他不信邪，又射去三箭。

柯巫面前四支箭矢都在嘗試突破她的防護罩，她輕笑着說，“雲端裡的強大是根據數據的大小來排列的，是嗎？你吞噬的數據越多，你的數據體就越龐大，同樣的也就越強，所以，這就是你蘇台的強。”

她的笑在蘇台聽來嘲諷至極，明明不久前她還差點被他殺死，現在卻這麼高高在上！

“你想說什麼，雲端裡數據就是唯一的通行法則！強弱當然由數據來證明！”

他們以數據強大，柯巫以能源強大，追根溯源，無論是雲端還是數據體在目前的世界中都是需要能源作為消耗來支撐的。

柯巫的手往前推動一下，能源凝結而成的防護罩産生一股無形波動向外擴散，四支箭矢便失去指引掉落在地，她擡腳把箭矢踩在腳下，說：“你該後悔沒在發現我的時候抹殺我，現在，已經晚了。”

話音一落，柯巫的手往前伸，幾根細絲從手腕處鑽出，飛射到蘇台身邊，迅速地纏繞住了他的手腳，任由蘇台掙紮，細絲反而鎖的更緊。

這是納米絲，柯巫的機體自帶的物品，在雲端她自然可以根據自身已有的物品幻化，幻化出的納米絲表層覆蓋着能源微光，比現實裡的要更強，還能按照柯巫的意識來束縛或是松動。

柯巫周身的防護罩還在，蘇台丢出一連串的裝備都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

他眼睜睜看着柯巫一步步走近，接着絲線将他的身體騰空，蘇台奮力掙紮着：“你不能！你不能動我！南楓的失蹤也是你幹的是不是！該死，放我下來！”

柯巫不但不放他，還變本加厲地收緊絲線，絲線将蘇台的華美衣袍割裂，抵在薄薄的皮膚層上，隻要這層皮膚破損，他的數據體就會暴露，體面便不複存在。

不需要殺死他，隻要撕開他的體面就足夠了。

自進入覺醒雲端以來，蘇台一直憑借自己覺醒時獲得過首腦點撥而自傲，他堅信在雲端沒有人能超越他頂替他，至少在神秘人出現之前，還沒有過。

在武鬥系列出現前，沒有過。

蘇台身體被牢牢控制，他怒瞪着柯巫，雙眼中數據湧動，處于爆發崩潰的邊緣。

柯巫仍是漫不經心：“别這樣看我，我不會抹殺你。”

對蘇台來說，數據體徹底暴露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柯巫将要割裂他的皮膚層時，遠處飛來一片薄薄的圓盤，旋轉着從柯巫身後繞來，又在蘇台身前繞過，寒光乍現，啪啪啪，絲線盡數斷裂，蘇台“砰”地一聲摔在地上，他劫後餘生般地喘息幾聲，垂着頭爬起來，看向遠處逐漸靠近的身影。

——首腦，來了。

柯巫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