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将杜風伊安置在休息室,醫療機器人在給她包紮,柯巫盯着杜風伊的手背,還是開口問:“你最近究竟在參與什麼實驗?”
杜風伊抿唇猶豫片刻,她一向很少有事瞞着柯巫,唯獨這件事因為紀朗叮囑過,是最高機密級别的實驗。杜風伊隻能搖頭:“我不能說太多。”
“那就隻能等你死了之後我去猜了,”柯巫說,“你想讓我追着你的屍體到處找真相嗎?”
這話說得很難聽,杜風伊臉又白了白,柯巫微微歎氣:“他不會管我們死活的,我們的壽命現在隻有30年,這與消耗你的身體,壽命會不受到影響嗎?”
杜風伊也實在沒辦法,她垂着頭,手緊緊揪着褲腿,還是說了:
“你知道輻射爆發的事情,有幾個國家在請求紀朗研發出一些藥劑來治愈被輻射感染的人,但是他覺得這個做起來沒意思,像是在搞醫藥研發,不知道是誰提出的,說解決源頭就能解決輻射。”
“他們發現機器人有核心能源作為核心動力,那可不可以也制作出一種能源來抑制輻射,我,我一直很擅長控制和催化植物的生長,他們覺得那是一種蓬勃的生命力,能讓被輻射摧毀的土地起死回生......”
“放屁,”柯巫罵了句,“我看他們也有生命力,怎麼不讓他們去,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杜風伊手指撫摸着手背上的針孔:“能源階段,現在已經有了雛形,是綠色的能源,球體的形狀,他們管它叫綠色種源,意味着治愈的顔色,生命的種源,聽說現在在做實驗,将種源種在輻射地,看看能不能産生抑制和淨化的作用。”
柯巫感覺有哪不對勁:“要是可以的話,開始大批量産出這個種源,你豈不是要一直被抽取細胞?”
杜風伊沒否認:“我不知道。”
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你知道你所陷在怎樣的困境中,一直掙紮嘗試逃脫,卻隻是在水中沉溺,無法自救。
柯巫也是實驗品之一,她要如何去救同樣是實驗品的杜風伊。
她看着杜風伊日益消瘦的身體,逐漸崩潰的精神狀态,被宣判的死亡期限,永遠無法離開的基地囚牢,柯巫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要推翻紀朗的所有制度,摧毀這座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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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憑柯巫一個人很難做到,他們的所有行蹤都被記錄分析,一旦有太過出格的行為都會被強行關禁閉室。
而柯巫傷害李複如是屬于内部矛盾,再加上柯巫一直以來都是這批轉基因嬰兒中最出色優秀的那個,所以在李複如受傷後,一直沒人來對她進行處罰。
柯巫也不在乎會被怎樣責罰,她的行事作風在17歲後愈發不可捉摸。李複如宋化等人不是沒有向紀朗告狀,但得到的都是輕飄飄的回複。
“你們一起長大,難免會鬧矛盾。”
從小到大,柯巫受到過的責罰幾乎不超過三次,就算有,也隻是不輕不重的罰站。紀朗很看好柯巫,尤其在12歲的颞葉癫痫後,為了防止柯巫發病,任由她做任何事而不插手。
這點讓李複如和宋化非常嫉妒,憑什麼,他們的各項數據比起柯巫沒差多少,憑什麼她就能得到重視,隻是因為她是1号實驗品嗎?
他們明裡暗裡針對柯巫做過不少事,有些是柯巫不在意,有些則被她輕易地躲開了。她沒時間跟這些人玩過家家,比起内部分裂,他們得想辦法自救。
20歲這年,柯巫說服了10人中的6人,除開了格外針對她的三個人。
他們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與思維,怎麼會甘願始終以實驗品的身份被關在基地裡任人擺布,她威逼利誘,使出所有手段來勸說,終于達成一緻,他們願意配合她推翻制度,摧毀基地。
柯巫做了許多預防出岔子的應對方法,她的計劃是趁深夜破壞基地的核心運轉能量,讓整個基地陷入失去網絡與機器防護的困境,然後她會和杜風伊陸桑一逃離島嶼,乘坐救生船離開。
至于其他人,她隻會幫助他們離開基地,如何離開島嶼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計劃順利進行到一半,紀朗乘坐着直升機在空中截停了逃跑的他們,他跳下直升機落在草坪上,沉着臉說不出的陰沉,連虛僞的表情都不再擺出。
“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回報?”
紀朗盯着站在最前方的柯巫,她護着身後驚慌失措的杜風伊和警惕的陸桑一,眼神堅定,即使被抓個正着也隻是輕輕呼了口氣。
柯巫手中持槍,她緩慢的舉起槍對準了面前的紀朗:“紀朗教授,麻煩您讓開一下,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任何阻擋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紀朗看着這個他一直關注着長大的孩子,他傾注了不少心血在她身上,不止是因為她是1号實驗體,更因為她的病。12歲之後,就柯巫所患的颞葉癫痫他嘗試過多次提取腦電波的訊号,卻總是被幹擾。
紀朗索性就任由柯巫自由成長,期望她得到更高的成就來協助他的科研事業,但現在呢,她卻因為一個實驗品鬧事。
“我隻給你一次機會,”紀朗擡手拍了拍肩上飛落的草葉,說,“放下槍,到我身邊來,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事情。”
柯巫:“不必廢話,您知道我的性格,我要做的事,誰都阻止不了。”
紀朗輕笑幾聲,他身後走出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刺眼的探照燈中,神色複雜的看着柯巫。
許玉:“柯巫,抱歉,我不能背叛紀朗教授,别再做無用功了。”
計劃本可以順利進行,是許玉給紀朗打去通訊,使這場逃亡與破壞半路夭折。柯巫深深看她一眼,沒多說話,她扣下扳機,激光槍瞬間向紀朗面門飛射!
站在原地的紀朗和許玉身形一動不動,沒有躲閃的意思,緊接着,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層防護罩,激光瞬間消融。
四五個機器人從暗處沖出,瞬間将柯巫三人控制住,尤其是柯巫,她的手腕被扭斷,劇痛之中被機器人死死壓在地上,她艱難地擡起頭——
直升機攪動的風波中,穿着一身白西裝的紀朗朝她露出了個輕微不屑與蔑視的笑意,像是在看蝼蟻與物品,而不是一個人,一個他培育多年的人。
在他旁邊的許玉,抱着自己的手肘,帶着些許的内疚自責,似乎在說她也不想這樣,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由此刻開始,柯巫在人身上所寄托的所有期望死了。
她怎麼忘了呢,基因記憶中,科學家是怎麼死的,數學家是怎麼死的,他們每個人的一生遭遇的重重苦難,幾乎都是人類給予的,被背叛,誣陷,被打成騙子等等。
柯巫忽然笑了,自嘲的笑了。
在這批實驗品中,她的情感是最先蘇醒發芽的,可也是最快枯萎的。
在其他人的情感逐漸形成時,柯巫已經心死了,對這個世界心死。
這場行動失敗後,柯巫徹底被嚴格管控,她體内被植入定位芯片,無論她跑到哪裡,紀朗都能把她找回來。
同時,柯巫和其他實驗品的接觸也被限制,她隻能在固定的區域内活動,不能接觸其他實驗品,也就是說,她被隔離了。
最初的三年裡,她被關在實驗室裡,像個麻木的機器着手研發着每個人的基因細胞。紀朗不想浪費她的才華,讓她二次開發每個人的基因,隻要能研發出來,就可以破解壽命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