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風在為宋元安梳妝。
長發垂落,散成漂亮的雲霞,用花油梳得柔順光亮,挽成了兩個雙螺,露出細瘦的香頸,再在并肩點綴上華麗的簪花,與額間的花钿遙遙相應。
宋元安有些犯懶,梳妝台前打了個哈欠,“能不能快些?”
“殿下難得盛裝打扮,自然要用心些。”
宋元安今年也才十六歲,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華,鏡子中朱顔如玉,病弱的五官帶着如琉璃般脆弱的美感。
或許身為宋元安的奴仆,流風總覺得自己的主子樣貌應該算是她們幾位公主中最好看的,她不禁暗暗可惜,若是宋元安身體好,平日裡也能多分些心思來裝扮自己,和四公主一樣,這該多好呀。
她給宋元安多添了一些胭脂,用亮色掩蓋住她的蒼白與虛弱。
這幾日天氣回溫,流風怕她發汗,給她換上的薄絨的披衫,取代厚重的冬裘。
慕白握着一封白皮卷軸走了過來,見她還在打扮,便說道:“這是從廷尉司調出來的。”
“好,你先收着。”
宋元安又問道:“對了,今日郎君是要出府嗎?”
“是的,郎君帶着那位裴公子一起,已經找人跟緊他們了,嬷嬷也親自去了,殿下是有什麼疑慮嗎?”
“沒什麼,就是問一句,讓他們把賬記在府上就好了,想要什麼直接買。”
……
迎春樓坐落于洛陽城東,是洛陽城最有名的景點之一。
放眼望去,五層高聳的四方角樓修建在在假山湖泊合抱中,高大的門樓前是蜿蜒的石徑,和一片四季常青的竹林。
這是洛陽達官貴人聚會玩樂之地,裡面戲台酒肆一應俱全,洛京的世家子弟常常在此地雅集,同僚商讨公務,親朋飲酒作樂,同好間興辦詩會,又或者在院子裡舉辦曲水流觞,清談辯論。
宋元安很早讓人來訂下了一間包廂,樓裡的跑腿小生見慣了達官顯貴,識得宋元安的身份。
等她從馬車上下來,樓裡的仆從迎了上來,“殿下可算是來了,荀公子今日一早就到了,已經在裡面等候多時殿下了,殿下上去就好了。”
宋元安點點頭,作為東家,她居然還遲來,讓荀莘提前等她,心裡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正想着,她加快腳步往裡趕,可當她就要走上樓梯時,卻在一層的大廳裡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十歲出頭的女子左手右手各自攬着個膚白貌美的小公子,倒在椅上,喝得爛醉如泥,發髻和衣衫都歪斜了。
身邊的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以免她傾倒,還要分出一隻手來給她倒酒,她卻宛如發酒瘋一般,猛地暴起,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滾,醜八怪,離我遠點!”
小公子委屈地捂着臉垂淚,敢怒不敢言。
宋元安忍不住皺眉。
陳家家主,陳清茹。
居然在這裡碰上這個爛酒鬼了。
想想這家夥是大魏的尚書令,百官之首,光天化日居然醉後失态,還要這樣欺負小郎君,作為大魏皇女,宋元安就忍不住歎息,單是想想也已經足夠丢臉的了。
正當她打算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快速遁走的時候。
不過是歎息的功夫,陳清茹的目光就瞟了過來。
“啪”一聲,看到宋元安出現的那一刻,陳清茹像是收到了什麼刺激,把手上的酒杯砸了,伸手指着宋元安:“你站住!”
宋元安直接邁步離開。
宋元安甚至都懶得給她面子。
宋元安連她那真正手握重權的哥哥都不怕,還怕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傀儡家主?
見此情景,陳清茹更是怒了,抄起酒瓶要朝她後腦勺打過來。
“搶了我的人,你還有臉走了!”
自從宋元安在大殿上要走了連書晏以後,她這些天一直郁郁不得志。
她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合她心意的公子。即便隻是驚鴻一瞥,但是陳清茹依然對他念念不忘。
在連書晏的襯托下,她平日養在後院的,還有到外面包下的那些花花草草都黯然失色,她看誰都不及連書晏,哪哪都不得勁。
每次她回想起慶功宴那天,越想越懊惱,本來連書晏就該伺候她的,該死的宋元安,竟然把她的人給劫走了。
她本來想直接帶人闖去皇女府把連書晏要回來,結果又被她哥攔住,他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心儀之人成為他人侍妾,這讓她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宋元安眉頭皺起,宋瀾曾經和她說過,不能用正常人的标準來衡量陳清茹,她這人腦子有病,她就是個瘋女人。
宋元安心想,她是病入膏肓了嗎?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自己動手。
宋元安站在台階上沒有動,她心裡壓根就不急,冷靜地看着陳清茹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