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會跳下車就拿手機,問他:“車費多少哇,我轉你。”
“不用。”他踢了一腳刹車,準備回去。
李會忙拽了他手臂:“這怎麼行!”
師吳青放下手,偏頭去看她。
李會收回手,低了頭。
他的摩托應該是自用,看着都比人家用來載人的高端,搭上他的長腿,性感得要死。
李會趕緊挪開眼,看着他,十分嚴肅。
師吳青突然笑了聲,說了句“走了”。
然後就留給李會一管子尾氣。
李會在原地跺了跺腳,幹嗷了兩聲才轉身回宿舍。
都沒問之後能不能再聯系啊……
算了,有心找他的話,簡直不能更容易了。
李會走了幾步又拿出手機給校領導發消息,問知不知道師吳青這号人。
校領導的回複意外地長。
“知道啊,咱們學校大部分老師都是白鶴山的常客了,周圍村鎮承包果園的不少,但就他家果子最有味道,一年四季都有得吃,就是他自己從不下山賣,都要别人自己上山去摘,哦對了,小李你等暑假了可以去試試他家的桃子和西瓜,又甜又香,個頭還大。”
李會:“好嘞,我到時候一定去試試。”
“對了,有時間的話,記得請青老師吃個飯,好好兒謝謝人家,費用這些學校都是可以報的。主要是他常在山裡,鄉鎮裡教師資源本就差,缺老師的時候,都會請他幫幫忙,他小學初中都能教,對學校的幫助都是很大的。”
李會:“我知道的。”
看來學校也很重視這位人不在但挂了名的師老師。
她回去,又重新洗了個澡,然後從睡裙兜裡摸出了花露水和碘伏,還有那個棕榈塔看了半晌。
師吳青那看似潦草的模樣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
好奇怪啊。
她撓着頭。
躺在床上時已經十二點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任由思維發散。
她是剛上初中時,家裡在隔壁市買了房,之後全家就搬過去了。
初一之後她就沒再回過鎮上了。
那個白鶴山,她以前也知道,但也隻是聽住在附近的同學說起山上有座破廟,逢年過節才會有香火,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今天才知道山上有個果園。
園長那麼年輕,看着也才二十多……不過他好像已經畢業七年了,算年紀的話,應該已經快三十歲了吧?
看着真不像。
李會在鎮上三個多月,接觸最多的除了老師就是學生,和學生家長。
老師普遍年紀偏大,而年輕人……隻有少部分很年輕的家長留在家裡。
但在農村裡久待的年輕人總會被濃濃的鄉野氣息灌溉,要麼融為一體,要麼規矩整潔得與鄉野格格不入。
師吳青應該是屬于後者,可他現在山上時,與山林的氣質又那麼貼合。
他不像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野農民,更像是山野間自由自在的精靈。
“難不成真是山裡的男妖精?”
李會喃喃自語着,翻過身,抱着枕頭閉眼睡去。
周一上午,放學後她把張令初叫到辦公室問了問周五晚上回家之後的事,見她又恢複到一問三不知的狀态,整個人都有些乏力。
她試圖用小孩子其實都聽不太進去的大道理勸她:“小初,你想過以後要出去嗎?”
張令初這下開口了,她擡頭看着李會:“出哪兒去?”
“離開這座山。”
“老師,你不是出去了嗎,為什麼又要回來?”
李會:“……”
這問題很好。
下次别問了。
張令初隻是内向,不代表她沒記性。
她還記得李會剛來帶班時的自我介紹。
她就是這所小學出去的,大學考上了隔壁市的師範大學,實習時選擇回到老家。
“我啊……”李會笑了笑,道理講不明白,她決定走煽情路線,搖了搖頭道:“說句實話,我是不想回來的,這鎮上什麼吃的喝的玩的……連像樣的奶茶沒有,咖啡沒有,我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我才二十一,可不想把自己搭在這裡。”
“那為什麼?”
“我小學的時候也是留守兒童,跟着爺爺長大的,他在去世之前,一直想回來看看。”
在李會的印象裡,爺爺跟他們進城生活之後,身體就沒那麼硬朗了。
為了子孫過好一點而忙碌了一輩子的老人,并不适應城裡的悠閑生活。
而一生碌碌帶來的病痛,也讓他的晚年飽受折磨,中風,半癱瘓,腦溢血……到最後,他身邊幾乎離不了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心心念念着田地裡的方寸世界。
隻是父母都忙于工作,在爺爺去世之後,也沒能将他骨灰送回老家。
農村的老人始終講究一個落葉歸根,生前說過許多次想死在老家,終究沒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