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講道理嗎——”
“還得帶證件,把營業的信息換成你名字。”
蔣公基下半句話卡在嗓子眼,臉色憋得通紅,再開口時聲帶都被擠得尖細,拼命圓話:“你們...真講道理,我佩服,我這就去拿證件,這就去。”
“以後得長點教訓,不能再掙這歪門邪路的錢,知道嗎?”師泠蔥白似的手指點點蔣公基。
随着吱嘎聲,貨車的後車廂門關上,符葉眨眨酸脹的眼睛,趁着低頭拍手心裡的灰時,不着痕迹吐一口疲憊的氣息。
沒有妖力支撐,身體很難維持整夜的運轉,她早已精力不濟。
舊城區小巷濃密,大多是狹窄小路,貨車是繞很遠的路才慢吞吞擠進農家樂前的,自然也要沿着相對寬敞的路倒回去。
于是五道“炫彩光柱”也需要有人去解決。
李局毫不猶豫:“這樣,司機旁邊還有兩個空座,英雨跟符葉去坐貨車,看看哪兒離你們家近,就讓熊四給你們就近放下。”
其餘四人均是開車來的,沿着來路走回去,恰好能分攤臨時牢房中的妖怪,與貨車兵分兩路運送妖怪回到妖管局。
“好嘞。”英雨清脆應答。
符葉詢問:“什麼是就近放下?”
英雨跳上貨車,不忘貼心給她留門,笑嘻嘻:“他們送妖怪回妖管局,咱們倆提前下班啦。”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符葉點點頭,伸手關上車門,仰頭瞧納悶的英雨,直言還有人在等她。
“你說喻觀寒吧?”熊四探頭,臉頰被手機屏幕反射的光映得花花綠綠,“他在哪兒等你呢?”
符葉揉揉悶痛的額角,來路彎彎繞繞,她難得分辨不清方向。但記憶還算清晰,她也打算原路返回。
這時熊四熱心道:“我給喻觀寒發個位置共享,看看他在哪兒呢。”
拂面而來的空氣濕潤清涼,符葉不知道具體的時辰,隻知道再過不久,天際便會依次泛白,升起朝陽。
熊四查看喻觀寒的位置後,給她指明一條捷徑。
沿着北方向走,就會走出舊城區,到達寬闊馬路,喻觀寒的車就停在超市旁邊。要是沿着舊路線走回去,要繞不少的冤枉路。
符葉輕輕捂住雨衣,将明未明的時刻,視覺隐晦暧昧,唯有淡淡的白茶香氣引着她一縷清明,持續前行。
萬籁俱寂,她獨自穿行在幽深如迷宮的小巷中。
“...不會露餡的。”低沉的男聲遙遙傳來,使符葉腳步頓在原地,下一句話更是讓她歇了擡腳的心思。
“不會有人發現那狼妖的屍體,我保證。”
狼妖?
她忘了呼吸,毛骨悚然之感傳遍全身,僵硬片刻,還是循着聲音的方向蹑手蹑腳走去。
牆壁的水泥龜裂,隻怕是随手觸碰就要墜落一大片,符葉控制好與牆壁的距離,一點一點挪着身體,視線也寸寸放大。
斜斜向上的樓梯被欄杆一分為二,樓梯中段,有小小的緩台。
中年男人穿着灰色衛衣,胡茬未淨,用鞋磋磨欄杆上的鏽迹,不耐煩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妖管局想抓我也得有證據吧?”
短眉,單眼皮,寬闊的國字臉——赫然就是吳成海!
符葉指甲狠狠戳在柔軟掌心,面朝牆壁咬住嘴唇平複呼吸,每一次吸氣都在顫抖,為自己貼近秘密而惶恐不安。
“我就不信誰能想得到?”他的語調高昂,驕傲自滿,“誰能去我家挖那棵香樟樹嗎?這屍體我能埋十年,就能埋一輩子。”
原來是這樣。
香樟樹夏日繁茂,冬日枝幹肆意舒展,遮蓋掩藏其下的秘密十年之久,而趙子涵,就沉睡在香樟的樹蔭裡,除了兇手無人知道。
咚咚如鼓的心跳聲中,符葉不由得想,沒什麼比找到趙子涵作證據更有力。
想到這,她靜悄悄後撤一步,打算離開此處。
回頭的瞬間,耳邊仿佛有十隻銅鑼鼓噪炸開,耳道劇痛。
符葉控制不住後仰,在哆嗦中狠狠捂住嘴才沒驚叫出聲——女鬼長發遮住半邊臉頰,腦袋以詭異的角度耷拉在肩上,脖子彎折。
距離近到她能瞧得見女鬼沒有瞳仁的雙眼。
她躲在牆角偷窺吳成海,女鬼也貼在身後注視她,想到這一點,符葉雞皮疙瘩驟起。
“放心,妖管局那幫廢物——等會兒,我附近好像有人。”
符葉立刻低頭,原來是受到驚吓後退時,雨衣無意間擦過牆壁,帶下一小塊壁面。屬于吳成海的腳步逐漸清晰,沒時間再考慮,符葉繞過女鬼,如驚弓之鳥,沿着北方狂奔。
“你是誰?!”
塑料雨衣在疾風中簌簌作響,運動鞋摩擦過粗粝的地面,隻剩她沉重的呼吸。
“别跑!”
符葉倉促回頭,吳成海的速度居然不慢,灰色的身影極具壓迫感越來越近,落在最後的歪頭女鬼也一瘸一拐地搖晃着追逐。
她咬咬牙,惶恐不安将速度拉至巅峰,不敢眨眼。
也許隻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們便奔襲出幾百米,吳成海似乎也決心抓到她,不再呼喊,而是全心追逐。
前方的路口異常明亮,微弱的光線在符葉的眼裡如希望那般。
她憑着意志力堅持,然而距離還很遠,眼前就驟然一黑,跌進堅實的懷抱中,胳膊将她攬在懷裡,屬于喻觀寒的聲音輕笑出聲。
“怎麼着急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