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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保安全,監押室常年不關燈。
深夜,趙玫瑰仍未屈服于睡意,背靠欄杆瞧走廊盡頭緩緩走近的身影。
喻觀寒額前的發絲略擋眼,清俊面容在背光中模糊不清,直到在3号監押室門前站定,趙玫瑰才瞧見他繃直的嘴角。
兩個俱是心情不佳的妖怪點點頭,權當打招呼。
鐵門發出一道細細弱弱的吱嘎聲,頭暈腦脹的符葉還沒能徹底清醒,就被暖呼呼的毛毯團團圍住。
她支起身,瞧神色晦暗的喻觀寒。
良久,喻觀寒輕柔用手背碰碰她,示意自己要坐在長凳邊緣。
不僅坐下,他還萬分自然地撈起符葉的小腿,讓她能在他的膝蓋處落腳。
“說說話吧。”喻觀寒開口。
符葉不自在地收回腿,身前絨毯随着動作滑落。見狀喻觀寒将毯子拉高,低聲建議:“你躺着就好,我幫你捏捏腿。”
“不必。”
她橫着占據長凳的大半,抱膝而坐,喻觀寒則是背靠牆,僅占據長凳的末尾,柔軟毛毯似乎成為他們之間的分界線,或者說,裂痕,清晰區分出界限的裂痕。
“明天早晨,我陪你去見海藻,你不用緊張,海藻是個...很獨特的妖怪,她未必會訓斥或者懲罰你。”
符葉蒼白的嘴唇輕抿:“我并不在意。”
仍是那句話,她已做好擔責的準備。為愚蠢行為付出代價也沒什麼值得懊惱的,事情既已發生,在這呈線性流動的時間裡,便無可更改。
沉湎過去的人無可救藥,沉湎懊悔的人消極難解,她并非這兩種人。
“還是說說吳成海。”喻觀寒挺拔的脊背松弛,後腦勺也順着牆壁滑落些,懶散的模樣倒不像是在牢籠,而是誰家的熱炕頭,“他是怎麼把你傷成這樣的?在我的印象中,符葉是最厲害的妖怪。”
聽到如此誇贊,符葉撓撓眉心:“是我低估吳成海的戰鬥力,判斷失誤。”
“我錯以為他有趙子涵的妖芯,你也知道,妖怪的能力是源于妖芯……”說到這符葉停頓,想起自己昏迷時短暫的夢境,“你跟我說過,橫煙山和仙女湖是某個女神仙的羽化之地,所以才靈氣充沛。”
“是這樣。”
“知道她的名字嗎?”
喻觀寒茫然搖搖頭:“我隻知道這麼多,這件事兒跟吳成海的事情有什麼關聯嗎?”
“沒有,我就是突發奇想問問。”如果沒有猜錯,那守護着仙女湖的青衫女子應該是橫煙山的第一代山神,但她強調的“山神的職責”又是什麼?
又為何在聽說自己不清楚職責時勃然大怒,真是謎題。
“符葉?”
“哦,妖怪的能力是源于妖芯,但我發現,吳成海的能力并非緻幻,妖力暗黃,應該為土系,他甚至有本命武器,峨眉刺。”
喻觀寒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沓A4紙,努力攤開。
符葉略起身去瞧,一字排開的紙張皺皺巴巴,每張都印着彩色人臉,顯然是證件照。
“這是?”
“這是吳成海家人的資料。”察覺到符葉的目光看向監控,喻觀寒心底柔軟,“沒關系的,我會把監控清理幹淨。”
“但我記得,你說吳成海是人類,涉及到人類的事情,就無法查下去。”
“原則上是這樣。”喻觀寒咬開筆蓋,含糊說道,“但我現在懷疑吳成海的身份有問題,所以我說服查資料的技術支援,加錢得到這些。”
“我們從頭看,人類使用妖芯變成妖怪,這樣的事是确實存在的。”
“那麼吳成海肯定是家中第一個換妖芯成功的人類,如你所見,用的是土系妖怪的妖芯,不然他沒法殺掉趙子涵。”
某個不知姓名的土系妖怪悄無聲息死在吳成海手中。
得到妖力的吳成海嘗到甜頭,開始為家人物色妖芯。這也側面證明為何他像是認識趙子涵,因為作為獵物,作為奪妖芯的目标,他定是盯上趙子涵已久。
黑色水性筆在吳成海的資料空白處打叉,繼續看下一張。
妻子林蕙,2011年因癌症去世,身體羸弱,并不太像趙子涵妖芯的擁有者。
吳曉雪時年一歲,年紀很小,他們與她打過交道,雖覺得不可能,還是将她同媽媽一樣,打上疑問。
吳成海的媽媽,狀态為失蹤,在2009年也就是事發前走失,被排除,絕不可能攜帶妖芯。
“等等!”符葉認真端詳吳成海媽媽的照片,越看頭越歪。
喻觀寒被可愛到:“怎麼了?”
“她是吳成海的媽媽。”符葉恍然大悟,随後笃定開口,“她不是失蹤,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很确定。”
踏上公交前,符葉曾短促地回望,殺意盈滿的吳成海旁邊,是極力阻攔他的歪頭女鬼,那時她還訝異女鬼為何會偏袒自己,原來是不想讓兒子做殺人兇手。
“這樣。”水性筆唰唰劃出兩道,喻觀寒将失蹤改為去世,随口問,“能看出她是怎麼死的嗎?”
符葉不出聲,隻是盡力将耳朵往肩膀靠,随後闆着臉回正,不懂喻觀寒在笑什麼。
他輕輕将符葉的碎發捋到耳後,順勢揉揉她的腦袋。
“咳,咱們繼續吧。”喻觀寒忍住笑意,再次看向資料,“現在隻剩兩種情況。”
一、趙子涵的妖芯被剖出後,并沒有派上用場。
二、妖芯派上了用場,就在林蕙和吳曉雪其中一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