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東張西望的八阿哥所坐長椅為圓心。
符葉獨自蹲在左後方的冰淇淋車旁,裝作對手繪菜單感興趣;英雨與師泠坐在台階邊拍照;李局觀看棋局中酣戰的大爺們;席犬拄臉觀賞拉鋸式二胡表演。
至于神出鬼沒型的貝三思,則沒露面,也許就蹲在某個樹杈上。
“姑娘,你要什麼味的?”
冰淇淋車裡,戴着淺棕廚師帽的阿姨好奇問。瞧符葉站在車前許久都沒說話,她也理解,據說當代年輕人都是有些選擇恐懼症的。
阿姨建議:“試試香草味吧,這個口味賣得最好。”
冰淇淋香甜的氣息萦繞鼻尖,符葉摸摸袖口,頗為意動,小聲問:“需要多少錢?”
太貴的吃食她是吃不起的,還好,冰淇淋隻需要十塊,符葉摸出紙币遞過去,沒注意到自己盯着挖勺的眼睛飽含期待。
阿姨嘴角抿笑,多給她挖一勺冰淇淋球。
于是除蹲在茂密樹叢、隻露出眼睛的貝三思外,誰也沒有注意到,公園入口的方向,出現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頭戴鴨舌帽,單手插兜,邊走路邊用另一隻手壓帽檐,整套流程反反複複。
想表現得低調,又很是不低調。
鴨舌帽快步下台階,經過挑選濾鏡與特效的英雨和師泠,不着痕迹瞧一眼熱鬧的棋局。
李局微擡下巴,越過老頭的肩膀看态勢,惋惜道:“剛才就不應該走象。”
聽到身旁立即有人反駁他的觀點,李局抱起胳膊,指指點點:“他馬上就能被将軍,你信不信?”
灌木叢後的貝三思抓耳撓腮。
眼見着鴨舌帽距離八阿哥越來越近,同事們卻無一人發現,他咬緊牙根,探出半個腦袋,吸引席犬的注意力。
“嘶——”
“嘶嘶——”
席犬的指尖随着節拍觸碰臉頰,并未回頭。
而鴨舌帽的手已經搭上八阿哥的肩,一直揣兜的胳膊也擡起來,隐隐要掏出什麼的架勢。
不行!不能再等!貝三思幹脆從灌木叢中一躍而起。
隻是布局時,李局說要是在公園中掏出匕首,怕是要引起人類的恐慌,因此把他設置在距離八阿哥最遠的灌木叢中兜底。
結果兜底變先鋒。
八阿哥扭頭,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裂開的嘴唇顫巍巍。
鴨舌帽将掌心中的棉花糖塞進八阿哥的衛衣兜帽,順勢拍拍,才寒暄客套:“怎麼這表情?”
“啊……我……”
八阿哥心底的螞蟻在熱鍋上跳腳,痛罵妖管局的人怎麼還不圍上來,唯恐驚到面前的“如驢薄餅”,他舔舔嘴唇,邊組織語言邊小幅度晃頭,四處亂瞟,像是脖子生鏽的機器人。
“我可能可能是有點着涼。”
鴨舌帽狐疑的眼神掃過他滲出汗的額角,機警環視一圈,恰好跟完全不眨眼、幾乎可以說是瞪着眼、腳步卻飛快挪騰的貝三思對上視線。
“好哇!”鴨舌帽立刻察覺,“你是來釣魚的!”
冰淇淋車前支着一把彩虹傘,恰好将陰影投在傘下的純白小桌椅。符葉淺淺挖一勺冰淇淋,剛送進嘴裡,奶霜便融化,連呼吸都是甜而不膩的香草氣息。
她微翹的睫毛低垂。
暗歎冰淇淋為什麼沒有在幾百年前出現,如果橫煙山擁有這樣的冰淇淋車,她絕不會興趣寥寥選擇沉睡。
另一邊,鴨舌帽苦不堪言。
如果知道今日運勢糟糕透頂,他絕不出門。被妖管局盯上,這佳期如夢的買賣就别想繼續,天曉得他剛辦完按揭,每個月要還四千塊的貸款呢。
被兇相畢露的貝三思追逐,他下意識想原路返回。
但腳尖剛挪向台階的方向,棕色及肩發女孩及她的同伴就齊刷刷望過來,詭異的是,她們仍維持着完美的微笑。
鴨舌帽渾身發冷。
跳進江裡逃生不太現實,此時他直面兩道陰恻恻的視線,左邊餘光能瞧見越來越近的貝三思,沒時間細想,他慌不擇路跑向右邊。
寬闊人行道隻有小攤位,還有認真吃冰淇淋的女孩,瞧着樣貌完全沒有一絲的頹靡,定是學生。
衆所周知,大學生群體是最單純無害的群體。
半分鐘後,恣意舒展的榕樹樹蔭下,鴨舌帽翻折在地,鴨舌帽本人的頭發被汗浸成绺,被符葉摁在粗粝樹幹卻未掙紮,隻是反複念叨着:“終究是……終究是……”
*
審訊室,空氣略憋悶。
負責問話的師泠與英雨雙雙坐在桌前,符葉在他們倆的身後搬張凳子觀摩,其餘人則是回到辦公室休息。
出人意料,鴨舌帽很配合,面帶淡淡憂郁,将知道的信息和盤托出。
他與賣家合作多次,卻從未見過賣家本人,男女胖瘦通通不知。每次發貨,都是使用郵寄的方式。
進貨價399塊,他加100塊倒賣,掙辛苦錢。
“知道佳期如夢是怎麼制作的嗎?”英雨記錄完,擡頭瞧他。
“制作?”鴨舌帽茫然一瞬,脫口而出,“不需要制作啊,那就是普通棉花糖,超市買的,每次口味都不一樣。”
能控制夢境的佳期如夢并不是棉花糖,準确來說,是附着于棉花糖的妖力。
來源于某個妖怪的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