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自空中緩緩下降。
甯佑低頭看着大地的脈絡延伸開來,至碎雲仙宗腳下之時,突然有一層水膜般的屏障出現,籠罩着整片大山,像是傳說中的護山大陣。
他側頭看看仙舟上另外兩位小豆丁的反應,心下頓時有了數。
看來這也不是正常人該看見的東西。
有了昨天打量陣法被抓包的經驗,甯佑這次不再大驚小怪,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模樣。
穿過大陣,仙舟降落在山腳下,那裡聚集的人竟然還不少,遍地都是相同制式的仙舟,看樣子是從各處搜羅來了新人。
有人在入口石階處擺起一張桌子,後邊坐着負責登記新生的師姐。桌旁是個造型奇特的大圓石頭,時不時有人圍着石頭發出驚歎。
下了船,甯佑站在一堆孩子中間,雞立鶴崽群,顯得格外紮眼。
雲栾向他解釋:“甯師弟,你測了根骨之後就往山上去,爬完石階便能徹底通過考驗,最次也能是個外門弟子。”
聽完雲師姐的話,甯佑期待起自己根骨的表現來。
按照慣常套路,他,穿越者,帶着天眼從天而降,根骨奇絕,在入門選拔上一定會大放光彩驚豔衆人!
然而——
“這玉牌真是你的?”登記名冊的師姐面露懷疑。
往屆選拔也發生過冒名頂替的事,那些人最後都被揪了出來,不過倒是沒見過及冠了還敢來冒名頂替的。
在場的仙長和年紀稍大點的新人們聞言紛紛側目。
甯佑尬立當場,整個人都如同面前這塊測靈石一樣黯淡下來。
他,穿越者,帶着天眼從天而降,根骨奇絕……
絕望的絕。
怎會如此!
甯佑大受打擊,沒想到自己連門都敲不開。
卻聽見身後有人說:“給他登記名冊,讓他上山。”
是莫師兄的聲音。
甯佑大為感動,沒想到莫師兄竟然願意給他開後門:“謝謝你莫師兄,你真是個好人!”
原來真正的後門,是不需要賄賂的……
莫師兄在仙宗應該很有話語權,負責登記的師姐聽他說完後,立即就為甯佑做了登記。
伴随着名字被寫上登記冊,甯佑的玉牌也發生變化,上頭的數字逐漸演化成他的名字。
這從此便是他的身份牌。
雲栾拍拍他稍顯單薄的肩膀,鼓勵他:“石階略有些難爬,可千萬别半途而廢啊!我們還有要事,先回山了,咱們山上見。”
“雲師姐、莫師兄慢走。”
甯佑晃晃玉牌,雖有些羞恥于大庭廣衆被開了後門,但機會已經握在手上,他就絕不會放棄。
在石階前深吸口氣,才剛踏上台階,他便覺得肩上一沉,像是背上了一個塞滿的登山包。
等到他另一隻腳也踩上石階,周遭突然清淨下來,入口處隻剩下他一個人。
擡頭向上數,石階共有二十一步,肯定不僅僅是負重攀爬這麼簡單。
甯佑踩踩王大娘送他的新鞋,一口氣連登三級之後,眼前景色驟然一變,他立即就明白了第一個考驗是什麼。
财富。
金山銀山堆在眼前,一錠金子從山頂骨碌碌滾到他腳下,誘惑着人去撿拾。
隻可惜,是虛影。
“哎……”
甯佑歎息一聲。太假了,真的太假了!他玩的全息投影遊戲都沒有這麼假!
他連腳步都不屑于停留,繼續向上攀登。
碎雲仙宗正殿,一群老老少少正圍着水鏡觀摩,見到滿意的就點頭,見到意志不堅的就搖頭,在一群朝氣蓬勃的孩子裡挑選合适的傳承人。
其中有位長相明豔大氣的長老,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新得來的暗器,分明穿着繁複華麗的留仙裙,身上卻隐隐有殺氣冒出,也因此與衆人隔開一丈。
“師尊,弟子回來了。”
莫方燹恢複原本容貌,恭恭敬敬地朝女子行了一禮。
雲栾在後面稍遠的地方作揖:“弟子拜見醉仙尊。”
而後才歡歡喜喜地走到自家師父身邊,迫不及待分享八卦:“師父,荒流仙尊在山下撿了個人!”
掌門天蔭子擡起眉毛:“是誰啊,天賦如何?”
“哦?”醉仙尊也被勾起興趣,歪着的身子從椅子上支棱起來,“可在今日的選拔中?”
“在的。”
莫方燹向水鏡丢去一道法術,鏡面一陣波動後,顯現出一個人影。眉毛秀氣,眼睛圓潤上挑,雖說長相很顯年輕,但怎麼看都已經過了及冠。
甯佑還不知道自己正被不甚滿意地暗中觀察,此時他正面臨着最後一個幻境。
越到上層,身上的壓力就越重,他此時已經幾乎把衣裳汗濕,鬓角碎發打绺沾在臉上。
而幻境也已經真實到幾乎叫甯佑辨别不出破綻。
那張被用蠟筆畫滿各色線條的課桌,幾乎将他拉回那個混亂的傍晚。
“你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我爸媽說你有遺傳精神病!”不知是誰嚷着這句話,說完匆匆跑開,似乎很怕他突然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