锏風呼嘯着散開，将雲松枝幹吹得晃動不已。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一模顔色，那便是莫方燹衣衫上的月白。衣擺随着動作翻飛，每一道看似溫柔的弧線都能成為傷人的利器。

最後一下，莫方燹随手揮出，竟将天邊白雲都劃成兩半。

甯佑看呆了。

對方最後一招起勢之時，竟然讓他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沉靜時殺意散而不亂，凝聚時寒意直取人心。

——有點帥。想學！

等到對方徹底收斂殺意，甯佑拍拍屁股站起來，小跑着到人跟前：“仙尊，我能跟您學兵器嗎？”

小花臉揚起，眼中清晰倒映着荒流仙尊沉靜的面容。

卻見莫方燹看着他一愣，再度輕笑出聲。

甯佑被笑得摸不着頭腦：“怎麼了？”

莫方燹嘴角噙着笑：“臉花了。”

“……啊？”

甯佑茫然摸臉，低頭見手上沾了灰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翻靈田時泥水濺到了臉上。

“該回去打坐了。”

莫方燹把手帕送到甯佑懷裡，率先下了山。

學兵器的事沒有得到回應，甯佑也不氣餒，畢竟他修為還很低。

學不了兵器，他還可以學别的嘛！

有一件事，他笃定莫方燹絕對不會拒絕。

“學認字？”

“是啊！身為仙尊的書童，卻是個文盲，說出去多難聽……”甯佑望着莫方燹，放低姿态，“左右這半年我一直在山上，仙尊便教教我吧！”

莫方燹略一思索：“也好。”

于是就這麼白天種藥，晚上纏着莫方燹學字，半年之後，甯佑竟然也小有所成，順順利利地築基了。

待到靈田内的花草蓋上雪被之時，秘境神女谷也即将開放。

甯佑和改換了容貌的莫方燹，随着碎雲仙宗新一批内門弟子們集結到一處，有條不紊地踏上仙舟。

見仙舟上沒有一個小豆丁，甯佑好奇一問才知道，原來當初仙長們在村裡挑選的苗子，除去極個别天賦異禀的，其他都隻是外門弟子。

内門弟子的選拔，則在往屆外門弟子的角逐中得出。

今年卻有例外——

那就是甯佑本人。

有弟子見到陌生人上船，好奇詢問同伴：“那是誰？是我們的同門師兄嗎，怎麼不穿門派制服？”

“看修為才築基的樣子……”

“似乎也不太合群？”

有位師弟指着走向船尾的人，問：“大師兄，那是誰？”

被稱作大師兄的賀璟弋望過去，就見甯佑正站在船尾摸雲，身邊站着把修為壓制到元嬰期的荒流仙尊，又或者說，現在應該叫他莫師兄。

除了賀璟弋，所有人都下意識略過了莫方燹。

又有師弟問：“他也是内門弟子？怎麼從前沒見過……”

而且修為還這麼低，年紀也不小了的樣子。

賀璟弋屈指敲一記師弟的腦袋：“那是荒流仙尊的書童，名叫甯佑，按照輩分，你們得叫他一聲師叔！”

“師叔？！他才築……唔！”

手掌緊緊捂住師弟的嘴，賀璟弋笑着說：“不可妄議。”

遊離在衆人之外的甯佑耳力不佳，絲毫沒有聽到人群對他的議論。

他正興奮地摸着白雲，期待自己即将踏入的人生中第一個秘境。

神女谷，據說是幾千年前某位女修的洞府，主人飛升之後，洞府便自行隐匿，成了一方獨立的秘境。

秘境中沒什麼危險事物，于是便成為了新弟子們例行曆練的第一選擇。

甯佑靠在欄杆上支着下巴，歪頭仰視莫方燹那張重影的臉，看久了之後，他竟然已經能夠做到忽略那層易容術。

他打量着對方眉毛的缺口，那裡隐隐有一個疤痕。

饒是飽經世人瞻仰，莫方燹也被打量得不自在起來，問：“我臉上有東西？”

甯佑如夢初醒般搖頭。

他這容易盯着東西出神的毛病确實得改改，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會發生“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慘案。

他尴尬地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咳……仙尊，神女谷裡真的有噬夢草嗎？”

莫方燹答：“有的，我見過了。”

隻是噬夢草摘下一刻即死，沒辦法挪出秘境。

神女谷入口處，停着大大小小形态各異的法器，載着各個門派送來鍛煉的新弟子。

時辰一到，秘境入口自動開啟。

甯佑随着人流踏入，穿過水膜似的結界，身體倏忽失重，再睜開眼時，身邊已經換了一片天地。

再看看四周……

零零散散地站着幾個人，仙尊不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