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方燹握着葫蘆,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我進去接他出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啵”一聲,寶葫蘆上一顆寶石被撬開,白芒一閃,甯佑便落到地上,一時沒站穩,摔了個屁股蹲。
隻見他身上肌膚裸露處遍布着大塊紅斑,脖頸處由于衣領摩擦尤為嚴重,已經滲出淡粉色液體。
見他全身都是被腐蝕的痕迹,身上靈氣也十分不穩,莫方燹心頭一緊,一時間竟不敢伸手攙扶。
甯佑自己反而已經痛麻了,動作利索地爬起來,拍拍傷口處沾的灰,笑得沒心沒肺的:“師兄、未瞑,猜猜我拿到了什麼!”
沒等另外兩人捧場,老道已經率先哀嚎起來:“我的葫蘆!我的酒海醴泉珠!沒了……全沒了……”
甯佑正疑惑那珠子的來曆呢,原來是個泉眼。
他眯了眯眼:很好,歸我了!
那老道哭得真心實意,看來真的十分珍愛這隻葫蘆,隻可惜……
“你們看,這是我在葫蘆底挖到的!”
他故意将手舉高,把流光溢彩的珠子展示在衆人眼前。同時露出來的,還有那滿胳膊的紅痕。
伴随着老道愈發痛惜的聲音,莫方燹眉頭緊蹙,想把人扯過來仔細查看一番,卻找不到一處可以下手的好皮。
他隻能沉聲道:“過來。”
察覺到師兄話音中隐隐怒意,甯佑立馬收斂:“哦……”
他挨挨蹭蹭挪到師兄身邊,獻寶似地擡手:“師兄,這個送給你。”
像隻叼着獵物邀功的小豹子。
莫方燹拿他這副模樣沒辦法,隻能淡淡地說:“站着别動。”
他揮手将一道奴印打入老道體内。
金光一閃,老道意識到自己再無翻身可能,頓時露出生無可戀的模樣,又怕莫方燹不滿,強行擠出笑容:“小人願意聽候主人差遣!”
好歹命是保住了。
如此卑微的話語竟然出自仙長之口,裡正仿佛和老道一樣被人抽了脊梁骨,也生無可戀起來。
想到剛才老道求饒時那些窩囊話,他頓時欲哭無淚,也漸漸意識到,恐怕眼前氣勢可怖的這位,才是比老道更加有話語權的仙長。
對方根本不是什麼路過淼鑫鎮的掃把星!
想到這裡,裡正又充滿希望起來:“請問這位仙長貴姓?是小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受了這老道蒙騙,還請仙長不要同我這眼瞎的凡人一般見識!”
肥胖的身軀跪在地上,貪生怕死的同時,又奇迹般地帶着些責任心。
裡正說:“魔人之禍未除,還請仙長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幫我們吧!”
接着,匍匐在裡正身後的衙役和幾位村民也顫顫巍巍地說:“還請仙長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幫我們吧!”
月色下,所有人都在等莫方燹的答複。
甯佑望着師兄晦暗不明的神情,猜測這對方會如何應答。
是一口答應,還是思想教育一番後再答應?
卻沒想到都不是。
莫方燹不知為何忽然與他對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爾後說:“此事便讓我新收的奴仆去辦吧!不是說月圓之夜開壇做法?我認為此法可行。不過應将時間改為晌午。”
被點名的老道頓時面如土色,這是要當衆把他狠狠揭穿啊!
凡人卻不知道這些,以為老道确實有些本事,也就放下心來連連道謝,連帶着對堯未瞑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甯佑在原地目瞪口呆。
眼前這個陰陽怪氣的人竟然是他師兄?
原來對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照本宣科的衛道士,是他對荒流仙尊刻闆印象了。
卻不知道,這是莫方燹從他身上得來的靈感。
淼鑫鎮從上至下都過于盲目,得狠狠敲打一番才行,否則遲早會引來第二個老道這樣的居心叵測之輩。
後日開壇做法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老道身上帶了奴印,再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莫方燹終于可以放下心來教育自己這個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師弟。
堯未瞑見狀,識趣地拱手道别:“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慢走。”
這下想轉移注意力也沒辦法了,甯佑隻能看天看地,不敢與師兄對視。
沒想到莫方燹卻沒有罵他,反而把他帶回客棧,叫小二送來一桶熱水。
甯佑頂着一張紅痕遍布的花臉,無辜地眨眨眼:“師兄你不罵我嗎?”
“罵你做什麼?”
莫方燹往浴桶中倒着藥粉,語氣十分平靜。
怎麼看怎麼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甯佑反而更加忐忑起來,十分自覺地把自己泡進浴桶後,準備開始做檢讨:“師兄……”
莫方燹卻打斷了他:“傷是怎麼來的?”
“是葫蘆裡的酒海,那些水能腐蝕血肉……”
甯佑把自己在葫蘆内的經曆事無巨細說了。忽然,他感到丹田内升起一股熱意,越來越燙,幾乎能把人燒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