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邊,甯佑好奇打量一番竹屋,見裡面竟然卧榻、桌椅俱全,屋外還建了土竈,不禁感歎:“未瞑可真會過日子啊……”
雖說比起他們平巒峰的屋子還差些,但勝在環境清幽。
這正是個春筍冒頭的季節,甯佑見了眼饞不已,正想去挖些筍來,忽然聽見師兄叫住他。
“此處寒潭靈氣尚可,恰好适合鞏固修為。安安,過來。”。
甯佑望着冒冷氣的寒潭,有些發怵:“要下去泡着嗎?”
春寒料峭的,這看起來也太冷了些!
莫方燹卻說:“着寒潭正适合築基期鍛體,别怕,師兄和你一起下去。”
說完便主動蹚進水中,朝他擡起一隻手。
甯佑猶豫着用手撩了一下水面,冰冷刺骨的潭水叫他倒吸一口涼氣。
但他仍然鼓起勇氣朝莫方燹走去,借着對方攙扶的力道,一點點往潭心走。
待到潭水沒過肩膀,便停下了腳步,此時他已經被凍得嘴唇發白。
人和人的體質不可一概而論,寒潭冰冷,莫方燹仿佛泡在溫泉之中四肢舒展,甯佑卻幾乎要失去知覺。
一道靈力注入甯佑後心,沉穩的聲音自頭頂響起:“靜氣凝神,靈力運轉周身。”
甯佑閉上眼睛照做,哆哆嗦嗦地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任由寒氣磋磨自己的肉身。
這廂借寒潭之便鍛體時,小鎮外的井邊,堯未瞑向葉觀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葉飛瓊是我母親。”
聽到這個名字,葉觀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從輩分上講,葉飛瓊是他的小姑姑,但對方早年因與魔修私相授受,被他父親廢了修為,從族譜上剔除出去,同時也不再允許葉家人與之往來。
他對自己這個小姑姑最後的記憶,便是對方手中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求葉府收留自己的孩子。
那時小姑姑跪在府前,他路過看見,想上前和小姑姑說兩句話,卻被母親捂着嘴拉走了。
從此以後,他便再也沒見過對方。
“你……”
葉觀欲言又止。
堯未瞑漫不經心逗弄着小蠱,說:“我聽我娘提起過你——葉府引以為傲的大公子,天賦出衆,年僅十五歲便結了金丹。不像我,連個像樣的師傅都沒有。”
堯未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隻是一見到葉觀,他的腦海中就不斷蹦出他娘抱着他哀求葉家的場景。
八尺大漢站在原地無所适從,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小表弟已經長成能獨當一面的傀儡師,這期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葉觀嘴巴張了張,沒話找話地說:“小姑姑她……如今怎麼樣了?”
堯未瞑譏笑一聲:“十五年前便已撒手人寰了。”
葉觀頓時卡殼,尴尬地撓了撓頭。
“抱歉!我……”
堯未瞑并未理會他的窘迫,甚至,内心十分滿意對方的窘迫。
他一雙狐狸眼低垂着,眼裡流露出哀傷:“我娘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想回葉家看看……呵,可惜……”
眼前這位責任感十足的天劍門大師兄,立即順着他的心意說道:“如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替葉家一一補償!”
得到滿意的答案,堯未瞑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嘴角。
“我隻有一個願望……”
“你說,我一定滿足!”
堯未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息一聲:“算了,這件事你做不了主。”
葉觀向他保證:“若是涉及葉家,我也可以盡力勸說我爹。”
見他十分堅持,堯未瞑鼓起勇氣,将心底的願望說了出來。
“我想将我娘的遺骸遷入葉家祖墳,讓她回到葉家人該去的地方。”
這件事說難不難,隻是需要葉家主點頭。
但衆所周知,葉家主是個墨守成規的老頑固。
這是一個很容易挨罵的差事,葉觀卻毫不猶疑應承下來:“我會勸我爹松口的!”
說完,他猶猶豫豫地問:“我能否……去給小姑姑上炷香?”
“……随我來。”
葉飛瓊的墓就在寒潭附近,葉觀安排天劍門弟子原地駐守魔人,自己跟着堯未瞑去了寒潭。
這時,甯佑已經鞏固完一輪修為,哆哆嗦嗦地從寒潭裡爬了出來。
丹田内的氣息确實凝實了許多,這兩天零零總總受的傷也都悉數愈合。
甯佑舒展身姿,伸了個快樂的懶腰,便遠遠見到堯未瞑和葉觀一同趕來。
“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他下意識問道。
“無事,隻是帶葉道友來給我母親上炷香。”
甯佑疑惑:“他給你娘上香?”
葉觀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堯道友的母親,是我的小姑姑。”
兩人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
甯佑立刻明白過來,難怪在鎮外樹林時,堯未瞑沒跟着他們一起離開。
既然是自家人給長輩上香,他也就沒跟着一起去湊熱鬧,而是朝着心心念念的春筍進發。
望着到處冒頭的春筍,甯佑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揮起鋤頭美滋滋刨着土。
見他這幅大熊貓進竹林的模樣,莫方燹忍不住考慮,是否要向師尊要幾株紫玉竹。
到時候将竹子種在屋後,對方想怎麼挖都可以。
“叮——”
鋤頭磕到岩石。
甯佑忽然眼睛直了直,隻見岩石縫中白光刺眼,濃郁靈氣争先恐後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