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任不是明天到嗎？”許諾有些驚訝，更有些擔心，在他印象中，随意修改行程的人多數不好合作，“怎麼提前來了”

“今天早上就通知咱們修改行程了，剛好比你的車早到半個小時。”顔曉晴端起手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用心學過社交禮儀的她舉止始終是那麼落落大方，這也是隋毅和許諾當年錄用她時的加分項，“說是科室主任讓她加班把手頭的手術做完，一口氣做了五台，太累了，明天早起趕車的話還不如提前過來，這樣今晚還可以好好睡一覺。我把接站和住宿安排好了，所以就沒跟你說，省得打擾你。”

許諾沒有責怪顔曉晴的意思，顔曉晴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無可挑剔，很多事情已經可以放心地由她安排和規劃了：“趙主任人呢，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算了吧，”顔曉晴擺擺手，放下咖啡杯，“剛剛在這聊了好一會前期工作，已經讓林茹穎帶着到房間去了，明天下午開籌備會時再見面吧。”

許諾點了點頭，低頭看到了面前桌上的煙灰缸，兩個粘着紅色唇膏印迹的煙頭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女士香煙，而是種以勁道粗犷為特色的外國牌子，與纖細的唇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有些怪異。

許諾清楚顔曉晴不抽煙，從煙頭的位置也看得出抽煙的人當時坐在她對面，所以他推測是趙言白留下的。

“她還抽煙嗎？”許諾不禁問道。

話剛出口，許諾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他在工作中也遇到過很多抽煙的女士，照理說不應該特别關注這種事。他有些疑惑自己對趙言白這種異常的好奇是從何而來的，在期盼顔曉晴不要注意到的同時，他也在安慰自己，這僅僅是為了了解自己的合作者以便于更好地合作，不需要過度解讀。為了掩飾自己，許諾又補充道：“公共場所不是不讓抽煙嗎？”

顔曉晴笑笑：“這又不是北京，沒那麼嚴的控煙條例。再說人家從手術間到火車站，從高鐵再到接站的車上，一路上都沒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了，也問過我介意不介意。”

許諾聽完後起身拿起挎包準備上樓，他想離開這個地點，好忘記自己的失态。每個人心中的自己都在飾演理想中那個自己，然而能吸引自己去觀看的時刻，大多隻是因為演技拙劣到自己都難以忍受罷了。

看到許諾要離開，顔曉晴趕緊喝完杯中剩餘的咖啡，陪他走到服務台辦理入住手續，然後兩個人一起乘電梯上樓。走進電梯間後，許諾還不忘問道：“你們還有多少工作，需要我去幫忙不？”

顔曉晴露出了完美的笑容，但眼神中卻透出一絲狡黠：“你是不相信這個組的工作能力，還是不相信我？”

許諾尴尬地解釋道：“我隻是擔心你們忙得太晚，明天下午正式要和主辦方協商了，這麼連軸轉吃不消。”

“所有前期工作，淩晨兩點左右應該可以準備完畢，大家明天上午補覺，中午再小睡一會就可以滿血複活了。”說着顔曉晴伸出手攤在許諾面前，“許總何不出點夜宵和咖啡錢，鼓舞大家士氣呢？”

許諾趕忙掏錢包，顔曉晴卻制止了他的動作：“你還真是老實呀，這錢公司一直都給報銷，我跟你開開玩笑罷了。”

許諾笑笑，剛好先遣組所在的樓層到了，顔曉晴道個别便走出電梯。許諾伸手擋住電梯門：“别太辛苦了，隋毅這幾天在香港，我讓他再帶支你上次在那四處找着買的眼霜吧。”

顔曉晴雙手合十投降道：“師父，你就饒了吧，我哪敢讓隋總替我跑腿呀。再說那個太貴了，要買也得容我再攢幾個月錢呀。”

“我讓他去買的話，他多少還是得給我點面子吧，而且當然是我送你的。”許諾指指顔曉晴的眼睛，“總不能一直戴黑框眼鏡吧，公司可報銷不了你們的青春損失費。”

顔曉晴立刻九十度鞠躬：“師父大人萬壽無疆。”

許諾笑着收回手，電梯門關閉的同時，他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個徒弟雖然在身邊得心應手，但也到了讓她獨當一面的時候了，等這次會議結束就得和隋毅商量商量這事了。

回到房間，收拾洗漱完畢的許諾看看時間，有些慶幸已經足夠晚了，可以直接選擇睡去而不需思考在睡前做什麼了。他躺在柔軟的床上，睡意立刻兇猛地襲來，閉上眼睛，意識都已經開始不受控制，黑色的背景中，那兩個煙頭上的紅色唇印自動地浮現而出，像是活化般在腦中不斷扭曲變形，又不斷蔓延生長，逐漸具化成兩株盛開的薔薇，幾乎占滿了整個視野。

睡夢中的許諾忽然驚醒，呼吸和心跳十分急促。他困惑地看看時鐘，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他起身拉開窗簾，窗外的小城燈火寥寥，依舊酣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