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許諾來說,生活中最大的困難莫過于缺乏目标,他溫和的性格甚至在青春期都沒有讓他經曆一場像樣的叛逆,以至于當他步入大學,真的遇到曾予歆這樣讓他無比心動的女生後,都不知該如何去靠近她,更别提去追求她了。
許諾大學畢業後早早地參加了工作,以他的成績去可以保送研究生或者繼續出國深造,不過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缺點,他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在研究方面有所創新,所以依照父母的意願和安排進入了體制内部門工作。坦白來說,對于那幾年的工作許諾還是比較滿意的,每天的工作按部就班,雖說僵化到有些死氣沉沉,但卻非常适合他。薪水雖然不高,不過福利待遇還不錯,老同事們看得出他不争功、不圖利,都挺喜歡他,經常帶着他參加各種文體娛樂活動,這樣無形中減少了他選擇如何度過業餘生活的困擾。當然,沒有哪一個環境是完美的,否則他也不會之後被隋毅勸說出來。許諾搞不清楚行政系統中那些微妙的派系和隊列,他總覺得隻要安心把交到自己手頭的工作完成就好,可總有很多工作受到兩派甚至幾派相互制約,讓本來很簡單事情變得無比複雜,極大地影響他的效率。此外,重複性的工作逐漸讓他感到自己每天的生活就是應付各級的要求,自己的力求完美和别人的敷衍了事根本得不到不同的反饋,他已經快要忘記成功的喜悅是什麼了,隻剩日複一日加重的麻木感。
所以,當隋毅将創業的建議擺在面前時,許諾并沒有太過猶豫就遞交了辭呈,原單位裡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大吃一驚,因為在所有人看來許諾實在是很适合這種穩定的鐵飯碗,大家難以相信他會跑到創業市場拼殺。
其實許諾自己又何嘗沒有懷疑過自己呢,畢竟已經成年,每一步的選擇都要為未來着想,對于創業的風險,他也心有畏懼,好在父母很支持他。許諾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公派出國,許諾被寄養在奶奶或姥姥家很多年。到了上學的年紀,父母終于回國,但卻因為各種原因不斷地調動工作,許諾也隻能跟着不斷轉學,整個童年都沒有什麼朋友,隻能整日一個人玩耍。
在許諾的父母看來,兒子老實聽話,踏實肯幹,但卻總是找不到屬于他的快樂,所以他們希望許諾能夠有機會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從中尋找到真正的快樂。
從此,許諾和隋毅一起開始了多年的努力打拼,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好在到現在算是取得了比較理想的成績。而為了能夠更進一步,他們前來赴徐玲俐的約。
許諾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徐玲俐了,她看上去似乎依舊如故,保養得非常好,不過歲月還是讓她的臉龐褪去了少女的圓潤,眼神也沒有了昔日的桀骜,總是帶着恬靜的笑容柔和地注視着其他人。
“謝謝隋總、許總和顔小姐賞光,”徐玲俐端起酒杯,“大家之前合作很愉快,也算老朋友了,今晚能再相聚真是讓人開心呀。”
顔曉晴放下酒杯後,略顯興奮地說道:“真是太巧了,要不是中途走出會場,也許根本都不會遇到徐總。”
隋毅的杯中不是酒,對外他總是聲稱有嚴重的胃病,他放下杯子,突然問道:“我看這次合作應該不是巧合,對嗎,徐總?”
徐玲俐嫣然一笑:“隋總真是聰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确實,最近這一次會議是我特意安排的,專門找你們公司合作。”
顔曉晴一臉驚訝,似乎要說什麼,許諾在桌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别出聲。
隋毅也笑了:“徐總,這次考察的結果可還滿意?”
徐玲俐笑了笑,沒有說話,喝了一小口酒,然後沒有放下酒杯,舉在空中遮住笑臉。
許諾不得不承認,雖然坐在一起不超過十五分鐘,但徐玲俐言談舉止間流露出的氣質和以前大不相同。幾年前的徐玲俐根本不可能說出這麼得體的歡迎詞,她隻會大聲招呼所有人點菜,不停地勸酒和喝酒,痛快地肆意說笑。而現在的徐玲俐,姿态優雅,眼神聰慧,周身被一股強大的氣場環繞着。
許諾說道:“應該是滿意了吧,不然也不會這麼迅速就提出注資吧。”
徐玲俐把視線轉向了許諾,直視着他的雙眼,帶着笑意的眼神中充滿了妩媚:“是呀,許總你說得沒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發現我依舊很欣賞你呀。”
許諾被徐玲俐說得有些害羞,面紅耳赤地把視線轉向别的地方。
當年的那次合作中,由于徐玲俐方面不斷地出現各種狀況,導緻會議内容和安排不斷調整。面對不利的局面,徐玲俐變得急躁而又易怒,開始肆意插手會務工作,給許諾的工作帶來了很多阻礙。如果換其他人,可能會選擇終止合作,但許諾認真分析後,察覺到徐玲俐的所作所為是由于巨大的心理壓力,她并不像隋毅他們以為的那樣隻是玩票,她是真的非常重視這場會議。
許諾選擇和徐玲俐單獨長談了一次,最終讓她卸下所有的防備和僞裝。徐玲俐告訴許諾,是她自己提出的走進商海的,過去一直想讓她學個藝術之類輕松度日的父親雖然沒有反對,但隻是先給了她一個小項目來做。這無疑是在考驗徐玲俐是否具備經營才能,關乎她是否能真正開啟她的事業之路。家族中的同輩人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暗地裡制造了各種掣肘,以緻作為項目點睛之筆的宣傳會預算被壓縮到無法雇傭知名的會務公司,給了主動出擊的隋毅用完美的預想和計劃赢得了合作的機會。
得到徐玲俐信任的許諾此後以極強的協調能力和極高的工作強度連續奮戰,克服了許多人為制造的場外因素,最終保證了會議全程沒有出現一絲纰漏。在許諾看來,這不過是一次難度較大的工作罷了,但對于徐玲俐,這場會議的圓滿落幕意義非同小可。合作結束後,徐玲俐用各種方式始終和許諾保持着聯系,後來更是直接來到許諾公司,大方地當面表達出對他的好感。
不過,就算徐玲俐再主動,兩個人性格和生活狀态差别巨大,隻單獨約過一次會後,徐玲俐就放棄了,許諾也落得個輕松。之後一别數年,再見時徐玲俐已經不再是那個憋不住話的富家小姐了,無論是談吐還是氣質都有了根本性的提升。
“故人來訪,”隋毅悠悠地問道:“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也好讓我們有個準備呀。”
徐玲俐依舊笑容燦爛:“隋總這是責怪我了?其實你們應該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家族式的集團,兄弟姐妹之間都非常地——怎麼說呢——‘牽挂’彼此。像我這種剛剛可以自立門戶的人,自然得小心行事了。而且,這考察也不隻是給我看,集團高層也需要确定這筆錢投資到貴公司是能夠帶來收益的呀。”
顔曉晴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她也明白了來龍去脈,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徐玲俐像是猜出了她心裡的想法,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以示安慰和歉意。
不光是顔曉晴,許諾也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次考驗不早不晚,剛好在隋毅受傷後自己頂班的時刻,又是顔曉晴第一次主持工作。他和隋毅對視了一眼,能看得出他此刻也是同樣的想法。
許諾清楚眼前的局面是隋毅一直以來的主張和追求,他有些按捺不住地問道:“那麼徐總,貴集團到底是想要以怎樣的方式來合作呢?”
徐玲俐臉上依舊是無懈可擊的笑容:“許總,咱們最好别在飯桌上談生意,具體的條款、報價和細節随後會正式呈上,也許最終大家很遺憾地談不攏,但我希望大家還是朋友,所以才安排今天一起坐坐,純粹交流感情。”
許諾再次感歎徐玲俐的成長和改變,看上去她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成熟的事業女性。他不禁好奇,這幾年裡她究竟經曆了些什麼,讓她不再是那個直率到近乎任性的女孩子。
“隋總的腳傷如何?”徐玲俐在主動轉移話題,“看起來恢複得還不錯。”
隋毅也許依舊在提防,答道:“一點小傷,快沒事了,我最近也在考慮回去上班。”
徐玲俐顯然聽出了言外之意,為了表示她的話與生意無關,她再次換了話題:“顔小姐還是單身吧,許總和隋總就沒想過幫幫忙?上次我送她回家,總覺得她一個人很不容易。”
許諾轉過頭望着顔曉晴,顔曉晴也突然看向他,許諾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異樣。
“謝謝徐總關心,”顔曉晴轉過臉答道,“這兩位自個都還單着呢,指望不上他們。”
徐玲俐哦了一聲,頗有深意地反複打量許諾和隋毅。
飯局結束時,徐玲俐已經安排好了送他們回家的車。拄着雙拐的隋毅有些艱難地坐進車裡,開玩笑地問道:“徐總,今天怎麼不像以前那樣轉場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