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羅斯沒有說謊。

他确實在夢裡見過她，在第五貧民區的教堂遇見她四五天前。

夢中海風鹹濕，綠色的闊葉植物遮天蔽日，由大塊岩石堆砌的狹窄小巷一眼望不到盡頭。

四周寂靜，隻有滿牆的爬山虎在風中沙沙作響。

【你是誰？】

他看着在巷子盡頭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身影，像是在燈光下舞動的淺淡陰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到底是什麼。】

那個她如此回答道。

薩菲羅斯蓦然對上那雙彎起的眉眼，笑意沒有傳達至眼底，橙黃色的眸子像是一顆冷寂的星石。

【我見過你。】

在很小的時候，十多年前，冰冷的實驗室，永遠殺不完的怪物和訓練。

她同樣長大了許多，身體卻依舊過分瘦弱。

【我也不止一次見過你。】

她似乎在哀傷，在痛苦，渴望着解脫。

薩菲羅斯的心髒像被什麼東西攝住了，從未有過的細密尖銳的疼痛翻滾着倒出。

是潛藏在暗處另一個意識的情緒。

那個意思好像要告訴他，銘記此時的痛。

他跟着她的背影向前走着，綠色的海浪簇擁着他，狹長的小巷似乎沒有盡頭，而她一直綴在不近又不遠處，靠近不得。

她忽然停下步伐。

海風穿過巷口，發出嗚咽的聲響，朝薩菲羅斯襲來，讓他不能提步前行。

他聽到她隐含着喜悅心情的話語。

【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吧——】

【薩菲。】

海風的觸感，鹹濕的氣息，少女的影子，無盡的巷子與綠色，旋轉扭曲化作模糊的碎影，歸于無限黑暗中的一個潔白原點。

那小小的原點，蘊含着無數個坍塌的世界，是不斷回溯的結果。

它會在銀發半神的手中延伸出新的世界，世界湮滅後又歸于一處——

也是一切的伊始。

【終有一天，我們會找尋到讓世界颠倒過來的方法，越過死亡節點，一起前往我從未踏足的未來。】

她轉瞬之間來到自己身前，栗棕色微卷的發絲暗淡的纏繞在徒留枯瘦骨架的四肢上，沉寂的眸子隻有在望向他的時候散發出微弱的閃光。

【在另一個時空的未來，我們會再次相遇。】

你會在什麼時間死亡？

這句話薩菲羅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她便輕輕的推了他一把，然後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跌進夢境的黑暗深淵。

“薩菲……羅斯。”

破碎的呼喚虛虛響起。

薩菲羅斯猛地從回憶中抽離。

室内未開燈，窗外的璀璨燈火溜了進來，像是水波在蕩漾着，暈開油畫般的質感。

他們相擁着，身體好像浸在淺淺的水下，處在溫暖的洋流中。

她陷在柔軟的感覺不到任何硬度的沙發中，壓在身上的人恍然警覺，細長的瞳孔驟然緊縮。

久經沙場殺伐果斷的英雄也會有失控的時刻，薩菲羅斯有着遠超常人的自制力，即使沉淪在無盡欲海中，也可以将放縱的渴望冷酷抽離，把那些晦暗壓抑的情緒盡數丢進理智的牢籠中。

唇瓣依依不舍分離。

“落……”

薩菲羅斯動作輕柔的理了理她微亂的鬓發，不知為何忽然歎息了一聲。

涼爽的空氣湧進肺腑，被水霧迷蒙的眸子在昏暗的環境下依舊散發着誘人的光澤，绯紅的唇瓣像是展開的瑰麗的花朵。

可能因為缺氧，她現在腦子不太清醒，隻能緊緊地扣住薩菲羅斯的皮革外衣，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拉住唯一的浮木。

“……你身上還有傷。”沙啞的略帶緊繃的嗓音再次響起，“現在，應該好好休息。”

他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告誡自己應該克制，不能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她搖了搖頭，伸長手臂勾住薩菲羅斯的脖頸，将臉貼近了薩菲羅斯的下颌，親昵的蹭了蹭：“我不想休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落……”

他手指穿過蓬松的發絲，輕柔托起她的後頸，拇指似有若無的剮蹭過她顫抖的喉嚨，停頓在滾燙的耳後。

薩菲羅斯重重的呼了口氣，偏過頭，側臉緊貼着她的額頭，語調溫柔像是在哄小孩子：“聽話。”

她再次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低落：“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薩菲羅斯眉頭微蹙，順勢托起她的身子讓她好好坐在沙發上，自己半跪在她面前，平視着她。

“時間還很多。”

她歪了歪頭，依舊不滿意薩菲羅斯的說辭：“說不定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薩菲羅斯盯着她看了半晌，她也看着他，用一種無法令人拒絕的，請求的眼神。

好不容易降下溫的空氣在對視中，又在快速回升。

薩菲羅斯無奈：“……就這一次。”

她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彎起了眉眼，重新靠回了他的胸膛：“這種事情隻有0和無數次。”

薩菲羅斯笑了，胸膛振動的頻率超過了三下。

不同以往溫和有禮的笑，這是發自内心的幸福與滿足。

“今晚留下來吧，陪我。”她慢悠悠的說道，心滿意足的蹭了蹭薩菲羅斯頸窩，“好不好？”

柔軟發絲摩擦過的地方極度的癢，薩菲羅斯再次扣住她亂動的頭。

他好半晌才再次找回自己平穩的聲線，語氣生硬的開口：“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

“再清楚不過。”

愛的種子播種下去，成長為參天樹也隻是在一個呼吸之間，遠超她的預想。

她冷靜的支起身子，雙手捧着薩菲羅斯的臉，看到他的喉結緊繃着，不可控的上下滾動，那雙青碧色的豎瞳宛若顯露在明處的野獸，緊緊盯着眼前的獵物。

隻要她稍微有以身飼鷹的意願，下一秒他就要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她蜻蜓點水一般，在薩菲羅斯的唇上落下個吻，一觸即分。

薩菲羅斯呼吸在此刻變得沉而重：“真的明白嗎？”

還沒待她開口回應，高大的銀發身影再次覆壓而來，明亮到妖冶的青碧色豎瞳像是天上絢爛極光，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

薩菲羅斯不由分說的将她抵在柔軟沙發上，銀色的長發落在栗棕色的發絲間，彼此交纏。

這是一個不容拒絕的深吻，她主動昂起了頭，甘願被他索取全部。

都不用語言來表達，身體的一切在闡述同樣的渴求，每個細胞贊唱着順從。

溫熱的觸感擦過輕顫的眼睫和脆弱的脖頸逐漸向下，褪去皮革的手掌帶有薄繭，粗粝的摩挲過後腰，沿着脊椎拾級而上，輕或重的觸碰都會令靈魂止不住震顫。

每一次探尋與開解，珍重得像是在拆一件期待已久的禮物。

一切都亂了套。

欲望從一開始的顫栗中灑落，緊接着躁動覆了上來，皮膚很燙，薩菲羅斯的也很燙。

剛開始的生澀褪去後，一切都變得迷人起來，讓人不知餍足，似乎要将幾世的孤寂，在一個瞬間消磨殆盡。

四肢變得虛軟無力，世界在她眼前顫抖，當某個理智的弦斷開的時候，腦海裡隻剩下那雙渴望永不滿足的青碧色豎瞳。

可憐的五感沒辦法在巨大的愉悅中堅守陣地，理智早就惶然的從前線逃脫，隻剩欲望和對對方的渴求叫嚣着統領一切，點燃無盡的篝火，開始忘我的狂歡。

她時而陷入雲端，時而處在暴風雨中。

冰涼的是短暫分開的肌膚感受到的空氣，炙熱的是再次貼合上來的無法撼動分毫的軀體。

時間變得極其緩慢，好像這個漫長的夜晚不會過去。

不斷晃動的世界中，唯有彼此。

唯有彼此，合在一起，愛的空洞才會被填滿。

“薩菲羅斯……”

她難耐的聲音從緊抿的唇齒中溢出，宛若細弱的讨饒，還沒待她說完，壓在身上的人警告般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喉嚨。

“喊我的名字。”

是要比全名更親昵的稱呼，是獨特的，專屬的，其他人給不了也帶不來的。

“同我喚你一般。”

“薩……菲……”

她遵從着磕絆喊出他的名字，大腦已無法做出思考的行為，本能的想要逃離男人的桎梏，每次移開一點就會被立刻抓回。

她能感覺到薩菲羅斯并不滿足于此。

隻能用顫抖的嗓音，遲緩笨拙再次低聲喚着。

“薩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