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羅斯知道她的房間有一個架子,打算用來放置一些擺件,但還沒來得及購置,空空如也。
他會将帶回來的東西先帶給她“看一眼”,帶着氧氣面罩的人不會有任何反應,隻有機器運作的細微聲響使得氛圍不那麼沉寂。
薩菲羅斯想着等她醒來,他們一起清點擺放。
一人一貓就這麼安靜無聲的守着她度過一夜又一夜。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薩菲羅斯每次入睡身側都空蕩蕩的,黑暗的房間失去了那抹亮色。
曾經依偎在懷中的人隻能獨自在冰冷的實驗室中,依靠着儀器才能活下來。
每一個新的一天,都很漫長,漫長到實在令人孤獨,隻剩下來自他人的喧鬧。
薩菲羅斯從未發覺,入秋之後的米德加是如此蕭瑟凄涼。
昏暗的路燈照亮細密的雨絲,他并沒有撐傘,雨水打濕了銀發,順着皮膚紋理蜿蜒流淌。
安吉爾任務歸來時匆匆見了薩菲羅斯一面。
他明白,薩菲羅斯表面越是平靜,内裡就愈發瀕臨決堤,隻差一個引子。
宛如雪崩,瞬間的崩坍會綿延千裡,吞噬一切。
“為什麼不撐傘?”
薩菲羅斯掀起眼簾,看向對面的站台,人影憧憧交相穿梭在燈光下,好不熱鬧。
過往藏匿在暗影中,沉默着叫嚣起回憶。
“因為沒有必要。”
安吉爾絮絮叨叨,無不外乎說一些寒暄的慣用話,可大部分時間薩菲羅斯都在沉默中恍神。
“最近紮克斯很有長進,他說要趁着裴落睡覺的這段時間好好訓練,趕在她醒來之前成為1st。”安吉爾勉強笑了幾聲,“我對他說,你可要抓緊,說不定她今天就醒來了。”
兩個人很默契的沒有提起失蹤的傑内西斯,安吉爾擡頭看向上方隐在黑暗中的神羅大廈。
雨聲淅淅瀝瀝,在沉默的氛圍中格外震耳欲聾。
“薩菲羅斯,以後還會有很多事情發生。”安吉爾沒有緣由的開口,“到時候,就是我們該選擇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令人頭疼的徒弟們安排好。”
先是傑内西斯的離開,後是裴落的沉睡,誰也說不準下一秒又會發生什麼。
灰色渾濁的一場秋雨,來的匆忙去的也是匆忙,并未對生活的海面掀起波瀾。
當她沉睡開始,薩菲羅斯發覺自己的時間也停止了,一直困在過去那些畫面中。
他可以真切感覺到她的存在,可時間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證實——
習慣中的另一人消失之後,一切都是那麼的苦澀。
雨水在雲層凝結,又随着北風去。
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季,淺薄的太陽穿透雲層,短暫的照耀米德加,今天是一個少有的晴天。
薩菲羅斯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紮克斯輕輕推開門,微微欠身安靜有禮得過分,像是被人奪了舍:“叨擾了。”
薩菲羅斯從堆積很久的公務中擡頭,望向門口局促反常的小狗紮克斯,淡淡應道:“安吉爾又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
“不,和安吉爾無關。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薩菲羅斯批改文件的手一頓,淩厲的筆鋒一時沒有收住,劃出框架外留下倉促的痕迹。
“關于小落的事,有個人找到了我。”
紮克斯是在廢棄火車站清理傑内西斯複制體的時候遇到的愛麗絲。
愛麗絲請他保護自己免于塔克斯的抓捕,作為回報,她會告訴他一個秘密。
而這個秘密,是關于他們共同好友生死。
[星球對我隐瞞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在發覺不對的時候層想着去找過你,可是塔克斯将我監禁了起來。]
[‘一切都必須走向正軌’,那些人是這麼對我說的。]
[可是,什麼才是正軌呢?]
愛麗絲雙手緊握,至于胸前,她虔誠的閉上眸子,祈禱着——
希望一切都可以塵埃落定。
厚重的雲層聚集在一起,天邊響起陣陣悶雷,像是無上神明的怒意。
又或者是久違的暴雨,即将洗刷沉疴已久的混沌。
薩菲羅斯跟随紮克斯來到地下貧民區,愛麗絲捧着一大把金色百合,躲避在廢棄的車廂中。
他打量着曾經隻見過一面的愛麗絲,冷不丁的問她:“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全部情況?”
愛麗絲沒忍住後退半步,薩菲羅斯身上散發的氣息在她眼中太過于渾濁。
“是的,塔克斯也同樣知曉,他們按照宇宙法則的指示,将我關了起來,阻止我去接觸小落。”
燈光太過于明亮,更顯得薩菲羅斯豎瞳幽暗宛若深淵。
“他們想做什麼?”
“那些至高無上的東西降下神谕,讓小落迷失在混沌之初,不希望她現在醒來。”
薩菲羅斯神色有些危險,周身的氣息沉下來:“為什麼不希望她醒來?”
“這……”
愛麗絲避開這個複雜的問題,努力克服這對于薩菲羅斯恐懼,深吸口氣,“在那個地方的人沒辦法靠自己找到歸途,她需要明确的指引。”
愛麗絲:“重逢之花。”
金色的百合花。
好像回到了那個晚上。
她仰起頭望向他,說:“你要不要也來朵花?”
薩菲羅斯頭一次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的節律是如何為此波動。
他伸出手,接過那支在她手中顫抖的花,瞬間相觸的指尖過分灼燙。
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再次重逢?
與她的相遇相知,一切是如此的來之不易,不能叫人輕易放手。
撲通——
薩菲羅斯看着愛麗絲懷中的花束,花香濃郁,他感覺到心髒處傳來難以遏制、無可名狀的陣痛。
薩菲羅斯起身向外走去,先一步離開車廂:“紮克斯。”
守在外面的紮克斯立馬站的筆挺:“在!”
“拿着花,回去了。”
“诶诶诶诶!!”紮克斯捧着花扯着嗓子喊着離開老遠的薩菲羅斯,“你不拿着花給小落嗎??”
愛麗絲拉住紮克斯:“不需要了。”
紮克斯小狗歪頭不明所以。
她如釋重負的說到:“他們有自己的重逢之花。”
紮克斯撓了撓頭,有些不太自然的問眼前靈動的少女:“那這捧花呢?”
愛麗絲沖他笑了笑:“送給你了,英雄紮克斯。”
……
薩菲羅斯回到自己的住處,放置于床頭的一株金色的百合花依舊在那裡熠熠生輝,在魔晶石的呵護下,從相遇之初便從未枯萎落敗。
[重逢在何時?]
薩菲羅斯的珍重的将其捧起,花瓣顫顫巍巍的貼近他的掌心。
[以何祝福迎接?]
無限的靜默之中,回應他的是一縷幽幽花香。
[以你的愛。]
[以我的愛。]
薩菲羅斯将單薄的花朵放置在她的枕側,他輕撫着她的臉頰,替她撫平緊皺的眉頭。
他垂下眼簾,俯下身,一如往昔,珍重的輕吻着她的唇。
冷白的燈光照亮她的睡顔,薩菲羅斯看到她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生命檢測設備發出不同尋常的響聲。
撲通——
是誰的心跳在奮力搏動,積蓄着力量等待沖破束縛。
誰說宿命不可抗拒?
期待與希望,就在眼前。
有的人,注定會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枷鎖。
因為,她曾承諾過。
在無數個瞬間,無數個過去,他們對着彼此伸出了手。
隔着命運洪流,在虛無外,夢境中。
握緊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