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陽光熨燙在皮膚上,使得靈魂在舒張。
如蟒蛇纏繞,她被困在男人懷中,寬厚的脊背輕而易舉的将她的身形籠罩,炙熱的呼吸鋪散于他們之間。
肺部的空氣見底,她在薩菲羅斯懷中顫抖着,發出嗚咽的聲響,在薩菲羅斯心有遲疑松口的片刻,她趁機慌亂的起身離開,卻被薩菲羅斯那雙有力的手強硬按了回去,使兩個人之間貼合的更加緊密。
[你是我的。]
幽邃的碧色豎瞳鎖定着她,薩菲羅斯緊緊箍着她的腰身,托起她的後頸,很有耐心的讓她平複過度起伏的身體。
[不許離開。]
她喘息着,露出無奈的神情,糾結半晌,小心翼翼的捧起薩菲羅斯的臉,像貓一樣回蹭了過去。
試圖緩解薩菲羅斯身體中潛藏的不安與緊張。
薩菲羅斯愣神,青碧豎瞳中有粼粼波光在蕩漾,愛憐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也擡頭,相互凝望着,好像這樣就可以使對方成為彼此的一部分。
[你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薩菲羅斯嗓音低沉哀傷,她并不明白薩菲羅斯在說什麼,自己此時并沒有睡着。
[已經過去一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時間還會流逝。
[我……很想你。]
頭腦閃過的意識試圖告訴她什麼,她嗫嚅着唇,急切地話語從心中騰升,化作一團霧迷失在喉嚨中。
她又聞到花香,從椰林的深處傳來,滴滴滴的電子音時有時無。
耳畔浮現細小的呢喃,自濤聲中來,又随着浪花去。
她思索半晌,直起身,虛虛環住薩菲羅斯脖頸,額頭抵着薩菲羅斯的額頭,眼神溫柔地看着他。
她比了個口型,猛地将薩菲羅斯推離——
薩菲羅斯看清她想要說什麼,瞳孔驟然緊縮,裂開的縫隙顫抖着滿是抗拒。
暖陽變得寒冷,陰郁潮濕的海霧不知何時漫了上來,周邊的椰林化作殘影旋轉着拉長,世界急速變化着,變成岩石堆砌的小巷,一眼看不到盡頭。
雪花聚集,凝練成純白的鎖鍊捆縛着她。
薩菲羅斯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上了正宗。
[——殺了我。]
他看到她擡起眼簾,眼中清明一片,仍是熟悉的火焰在燃燒。
他立即轉動刀身至于身後,搖了搖頭。
[我不能這麼做。]
這個世界察覺到入侵者立馬行動了起來,霧氣更加濃郁沉重,密集的攀附在薩菲羅斯身上。
[不要因為愛,而猶豫。]
雪花狂亂舞動,呼嘯着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逐漸将她的身影遮掩。
明晃的刀光在原地遲疑一瞬,又在她眼前閃過,耳畔刀鳴凄嘯響起又瞬間消散。
永恒白晝分崩離析,顯露出内裡流動的黑暗,星子點點,像是自宇宙深處暗中窺伺的目光。
薩菲羅斯不見了,刺入心髒的正宗正化作虛無,連同着镌刻在心髒上的神谕。
[你們将鎖放置在我的心髒,認定薩菲羅斯不會對我下手,簡直是愚蠢的一步棋。]
紛揚的雪花彙聚成一團,化作熟悉的七彩流光。
【他明知道,過去的你是怎麼被你的母親殺死的。】
她露出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從根本來說,這兩件事情性質壓根不一樣。]
原來至高無上的存在也會有沉默無法反駁的,隻能轉移話題。
【你不是一直想活下去嗎?】
[……你們非得一直做單方面的抉擇?]
【按照我們的指引,你将沉睡十年,事情了解之後,你可以安然無恙的活着,世界也會回歸正軌。】
[真是抱歉啊,讓你們如意算盤打空了。]
沉重的身體逐漸變得輕盈起來,她得逞的笑了一聲。
[這就是一直無視我的聲音,不聽取我意見的結果。]
【接納個人的意志,是推演未來的一大禁忌。】
[不知道在你們的推演中,我占據了多少戲份,]她站起身,盯着那團暗淡的光,[隻要我個人拒絕參演,你們也無可奈何。]
【這顆星球會毀滅。】
[如果薩菲羅斯的目的是在于毀滅,那就讓他毀滅好了。]
[你們不能強迫一個遭受了世界惡意的人原諒這個世界,他有權利選擇用什麼方法反擊,當然,别人也可以阻止他。]
[唯獨這件事,你們休想讓我站在薩菲羅斯的對立面。]
七彩流光飛速旋轉着。
【即使薩菲羅斯殺死你的朋友,毀掉你曾珍視的世界?】
她堅定道:[是的。]
世界安靜了許久。
【為什麼?】
為什麼和祂們推演的不一緻。
為什麼人類渺小的意志可以有如此威力。
又是為什麼,可以輕易的說“不”。
[很俗氣的一個回答,因為愛。]她哂笑道,[因為我愛他,全世界都可以背棄他,唯獨我不能。]
【隻是再也尋常不過的愛,就可以令你不顧一切嗎?】
[這我跟你們說不通,再說了,你們真的擔心一顆星球的毀滅?]
她深呼吸,心髒的灼痛在逐漸消減。
[你們隻是擔心薩菲羅斯接替你們,成為新的神,不是嗎。]
在暗自唾棄自己是個自私冷漠的女人的同時,也狠狠踩了神明一腳。
【要怎麼樣你才能同意?】
狹窄的小巷隐沒在濃霧中,霧氣散去她再次回到那那片潔白的沙灘。
海浪在唱着搖籃曲,堅持不懈的想要她來到自己懷抱。
【我們的力量所剩無幾了。】
[那做個交易吧。]她繼續向前走着,[星球不會毀滅,宇宙的主宰還是你們,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交易?】
[這個以後再讓你們支付。]
她能感覺出宇宙法則的不贊同,但那又怎麼樣,祂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正在進行時的記憶都被碾碎,化為殘片,她看到那些歲月在眼前奔馳而過,轟轟烈烈又平平無奇。
道路後面還是道路。
穿過優柔的海浪,她踩踏着沙灘開始向前奔跑。
【我們不能放任你。】
所有的海浪都向她湧了過來将她淹沒,那些來自深海呢喃變得尖銳起來。
腳步逐漸加快,明熾的太陽令眼前的一切旋轉起來,晃得人眩暈。
她隻是奔跑着,奔跑着,任由風聲在耳畔呼嘯,甩開那些想要阻攔自己的東西,沖破一切,抵達彼方——
直到天與海不分界限,世界化作一片空無,浸在茫茫的白中,回歸初始的寂靜。
隔着時空,與彼世的薩菲羅斯遙遙相望,恒長的目光柔軟,高大的身影又散在清冽的濤聲中。
在純白淨透的世界中忽然聞到一縷幽幽花香,她循着香味,蹲下身,看到金色的百合花随着海浪搖曳着。
自己認得這枝花,曾将它親手送給所愛之人。
原來,海的盡頭是枝花。
她長舒了口氣,拾起那株花,轉身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