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水汽在蒸騰着,逐漸模糊他們和傑内西斯之間的邊界。
菲尼克斯的哀鳴伴随着刀光隕落消弭,垂死爆發的火焰灼燒濕潤的空氣,刀鋒相擊的餘威将周圍的叢林攪亂,七零八落的躺成一片,傑内西斯展翅急退十數米,斂了神色。
“真是戲劇性的會面。”
薩菲羅斯将此時失去戰力的她很好的護在懷中,确定她在此次争鬥中毫發無傷才轉頭望向遠處的傑内西斯。
“早該發現不對勁的。”
傑内西斯這才捕捉到她脖頸處露出來的一處紅痕,以及他們之間那非同尋常的氛圍。
他笑了一聲,“載滿人類榮光的英雄居然愛上活了千年的怪物,該說是美談還是罔顧人倫?”
直白的話語試圖生硬的分裂疊在一起的二人,薩菲羅斯對此也隻是微微蹙蹙眉,并未浮現出前者預估的憤怒,側身将懷中人隐去身形。
而她早已習慣傑内西斯帶着刺的對話方式。
“現在講究戀愛自由,”她探出頭,“你不要那麼古闆。”
傑内西斯:“你倒是看得開。”
薩菲羅斯:“或許還有機會讓我們好好談談。”
她順帶補充了一句:“打架不好。”
“呵,驕傲和夢想已然盡失,”傑内西斯不屑的睨着不遠處的薩菲羅斯,“女神開弓,放盡箭矢,被複仇占據了的我的靈魂——”
依舊是這首古代叙事詩。
似乎還抱着好友可以回心轉意的期望,薩菲羅斯再次開口:“安吉爾也一直在找你,至少你去和他報一聲平安。”
“安吉爾跟我一樣,都是G計劃的産物,”傑内西斯的笑意不達眼底,“你猜,他得知真相後會選擇那一邊?”
薩菲羅斯沒有回應。
她想不到站在怪物的立場上應該怎麼看待這個世界,認知重塑這種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在她腦子中合理自洽。
但現在的傑内西斯已經陷入了自我的漩渦無法逃脫。
她在心中無奈歎了口氣,擡頭和薩菲羅斯的目光交彙,她與他不動聲色的傳達了彼此得到的結論——
傑内西斯現在聽不進去任何規勸。
“關于你的劣化神羅的科學家們是治不好的。”她說,“你想要的自我救贖,并不在你所選擇的這條路的終點。”
“哪怕隻有一線希望,”傑内西斯并不相信任何與自己背道而馳的話語,“你們又懂什麼呢?”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薩菲羅斯握緊手中的正宗,打算勸誡自己好友最後一次,“選擇前往怪物的世界。”
“不然呢?”傑内西斯持起手中長劍,“難道重新回到憎恨我的世界嗎?”
兩個相互排斥相互鬥争的世界。
他們站在人類的陽面,而那抹亮眼的紅已經被怪物拖進了陰暗的角落。
昔日的好友再次面對面,拿起了武器,對練無數次的刀鋒在此時變得陌生尖銳起來,薩菲羅斯好似頭一次真正的面對的傑内西斯,他閃過傑内西斯的刀鋒,并未采取任何反擊。
“英雄不打算消滅身為怪物的我嗎?”傑内西斯冷笑一聲,“你身上的責任去哪裡了?”
薩菲羅斯碧色豎瞳中閃過一絲抵觸:“你想逼我殺了你。”
“誰知道呢?”傑内西斯自嘲的笑了一聲,“複仇還是救贖,早已分辨不清。”
她感覺到薩菲羅斯的心情肉眼可見的降了下來,手中的正宗撤去攻擊的姿态無害的停留在他身後。
“這樣的你不再值得我應戰。”
“不愧是……英雄嗎。”傑内西斯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哀痛的神情,“那麼接下來,命運會如何指引你我呢?”
英雄的職責是消滅怪物,而怪物注定要與人類做對。
“真是無聊。”
薩菲羅斯冷漠的丢下這句話,帶着她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單方面宣布這場戲劇的閉幕。
她聽到流轉在身後,毫無情緒的吟唱——
“野獸們的戰争把世界末日帶來之時,也是你我毀滅之時……”
争鬥過去的五台密林重新恢複甯靜,在這表面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薩菲羅斯就這麼抱着她走了很久。
自己所依靠的胸膛和往常一樣可靠溫暖,規律的心跳聲中隻是多了一縷不同尋常的雜音,薩菲羅斯微垂的眉眼逐漸的在她的視野中模糊不清,她感覺到疲累。
她在自己昏睡前含糊着喊着他的名字,“薩菲……”
“怎麼了?”薩菲羅斯停下步伐,俯首貼近她的臉龐,低沉嗓音混合着溫熱的吐息輕輕落在她的耳畔,“不舒服嗎?”
她将自己蜷縮在薩菲羅斯的懷中:“你不要難過好不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變成怪物的朋友還會是朋友,隻不過需要一點點時間。
薩菲羅斯低低應了聲。
她想努力地将頭擡起,但怎麼也使不上力氣,她對自己的狀态很是惶恐,害怕這種狀态會一直持續下去。
“我不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态,我想用……魔晶石。”
派不上用場的身體簡直令人難以接受。
薩菲羅斯似乎歎了口氣:“再忍耐幾天。”
身體沉重宛如蓄滿水的棉花,她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一整個下午。
等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在随行的營帳中。
輪椅停靠在床側,中間還擺放一套辦公桌椅,上面放置着薩菲羅斯的銘牌。
薩菲羅斯不在,她拼盡全力才依着床榻撐起身子,想要将自己挪到床邊,四肢的神經信号失去正常的反饋,阻礙着她的行動,一陣發力後成功踉跄的滾下了床,跌落在地上。
門口傳來稍顯稚嫩少年音色:“您醒了?需要幫助嗎?”
她再次試了一下,确定完全靠自己沒辦法坐上輪椅後,才招呼門外的人進來。
守衛的神羅士兵聞聲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帳:“打擾了,我進來了。”
還挺有禮貌,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進來的少年約莫不過十五六歲,有着一頭柔軟的金發,看起來很小的身闆卻格外有力氣,毫不費力的将她擡到了輪椅上。
她面無表情的開口:“神羅居然會雇傭童工?”
面前的少年被她的話驚到了,神色慌亂:“不是的,我們是為了成為像薩菲羅斯大人那樣的英雄而來參軍的。”
“……哦,該死的神羅。”她毫不避諱的将在他人眼中嚴重違紀且不知輕重的話語說出,“他們洗腦功夫簡直出神入化。”
金發少年有些呆愣,一時無措,氣氛險些僵住。
“你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她确定自己從未見過他,“你叫什麼名字。”
“克勞德·斯特萊夫。”少年挺直身形,努力擺出一副老成正經的姿态,“因為紮克斯前輩,有幸與您見過一面。”
她想不起來。
克勞德臉上帶了明顯的挫敗:“您在49号訓練室尋找紮克斯前輩的時候我為您指了個路。”
她恍然大悟,這才想起來,克勞德是那個時候唯一敢給自己搭話的人。
“那你現在再給我帶個路吧。”
天色漸暗,拉紮德的營帳外仍然人來人往,焦急的人群聚合又離散,傳訊的設備響個不停。
她問忙的焦頭爛額的拉紮德:“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現在怎麼都聯系不上安吉爾,”拉紮德用力按壓着眉心,“現在傑内西斯無窮無盡的複制體還在不停的騷擾前線。”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嗎。
她閉上眼,匆匆瞧了一眼傑諾瓦族群,碧色的螢火比來時更加繁多。
她問:“薩菲羅斯呢?”
“安吉爾的部下損失了三分之二,頗多的精銳不知所蹤,部隊内部十分混亂,剛剛紮克斯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了高級召喚獸,薩菲羅斯趕去支援了。”
她剛想掏出手機給薩菲羅斯打個電話,卻摸了個空。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機已經被傑内西斯烤得隻剩骨架了。
拉紮德:“你想聯系薩菲羅斯?”
她點點頭。
“我現在誰也聯系不上,”年輕的特種兵主管煩躁的捋了把頭發,然後将一個新機遞交給她,“薩菲羅斯說你手機報廢了,再給你一個,你聯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