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月甚美。
江月明立于石上靜靜看着餘望:“你打不過我的,不過我找師兄确實也需要個幫手。”
紅鶴閣主一向不是容易改變主意的人,可是到了餘望這裡,卻總是會莫名妥協。
餘望一邊附和着江月明,一邊腹诽道:可真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兒啊。
兩人在大石頭上并坐下來,林中彌漫着一層薄霧,宛如輕紗般緩慢流動着。
偶有樹葉飄落,似乎在告訴人們,此時已是深秋。
就這樣和餘望并排坐着,什麼都不做,對江月明來說是難得的輕松時刻。
自從師兄失蹤了,他就一直繃着根弦,十年如此。
餘望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一條腿蜷起踏上石頭,手随意地搭在膝頭,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江月明身上:“這深秋的夜真是舒服,江閣主,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是在幽會?”
江月明别過頭去,這人臉皮真是厚的結實,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餘望心中暗自發笑,依舊不依不撓地說道:“别總是這麼拒人千裡嘛,咱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你離我那麼遠幹嘛?”
說着,整個人往江月明身旁挪了挪,撐在石頭上的手不小心觸碰到江月明的指尖。
酥麻感瞬間湧上江月明心頭,不過這次他并沒有把手移開。
餘望故意把頭湊了過來,繼續調侃道:“江閣主,你一直不看我,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溫熱的氣息撲上江月明的臉頰,心跳都跟着快了起來,他盡量保持着冷靜說道:“無聊。”
餘望把身子移回本來的位置,端正坐好,不知怎麼就得出了個結論:“你一定是害羞。”
江月明沒再反駁,隻是将目光投向林子深處,試圖壓下心頭那股異樣的感覺。
枯黃的落葉悠悠飄落在江月明肩頭,餘望的目光又被吸引了過去。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地将那片落葉從江月明肩頭拂去,動作極其輕柔,彷佛眼前的人是紙糊的,稍一用力便會碰壞了。
江月明微怔,似乎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餘望指尖的溫度,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反倒增強了。
秋風拂過,林中的薄霧似乎濃郁了幾分,月光斑駁地落在兩人身上。
寂靜中,連彼此輕微的呼吸聲都顯得沉重了幾分。
江月明強迫自己回到正題,開口打破寂靜:“餘令使,我師兄的笛子你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餘望慢悠悠地從懷中拿出封信遞了過來:“笛子确實是撿的,不過是有人引我去的。”
展開信紙,上面寫着:欲啟厭朱鏡,須神鳥七音相助,速來竹山廢園。
江月明又仔細看了幾遍,随後拿出那張要滅口井下老人的紙條。
都是很普通的宣紙,字迹一個十分潦草,另一個卻極其工整。
不過江月明對書畫都十分有研究,細看便發現了些端倪:“這兩張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觀其間架結構,筆畫起承轉合習慣極其相似,相似筆畫的傾斜角度如出一轍。
察其句讀符号,都是用力停頓,基本都變成了一個墨點。
和江月明猜得差不多,最近線索突然接二連三浮出水面,必定是背後的人按捺不住了。
聽着江月明的解釋,餘望有點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這人怎麼什麼都懂…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餘望也不想對江月明再隐瞞什麼,于是開口說道:“其實我想和你合作也是因為信上那句話,不過我并不知道厭朱鏡和神鳥七音到底有什麼關系,江閣主可否告知一二?”
江月明自然也不清楚這裡有什麼關聯,甚至他都不知道厭朱鏡是怎麼到幽篁裡的:“并非刻意隐瞞,隻是我确實也不知道。”
不過這時他突然想起昨日在銅人身上看到的“化鶴”二字,倒是隐隐有了些預感。
也許是種默契,餘望此時也在想銅人迷宮中的事:“對了,江閣主昨日數銅人時可曾看到什麼?”
江月明把昨日餘望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井下的灰衣老人是赤霞宗長老,精通占蔔數,如果沒猜錯的話,數銅人時看到的字就是他的手筆。
命運的軌迹,往往會在過度旁觀中悄然改變。
當天機被洩露出來那一刻,便有了更多解法。
忽然,一陣細碎的樹葉窸窣聲闖進江月明的耳朵。
“下來。”
一個俊俏的白衣少年從樹上躍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被師叔發現了。”
見江月明一直盯着他看,程星河連連擺手說道:“我在很高的地方半睡半醒的,根本沒聽見你們說什麼,隻是看師叔難得這麼放松,不忍打擾。”
這林子位置偏僻,餘望好奇看向程星河:“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程星河對他沒什麼好印象,輕哼一聲,高高揚起下巴:“這是我們紅鶴閣的秘術,能随時随地感應到要找之人的大概方位。”
餘望心裡又打起了鬼主意,一臉谄媚地看向江月明。
“江閣主能不能也教教我這法子?我也想随時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