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失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直接拐了話題:“重名劍你一定要拿好。”
話音剛落,沈青衣整個人突然透明起來。
謝秋原心口一慌,一把抓住沈青衣的手,緊緊攥住:“什麼意思?你怎麼了?”
沈青衣卻不慌不忙,反過來拍了拍謝秋原的手背以示安慰:“重走一世罷了,無妨。原老闆,你隻需在此處等我就好。”
手上溫柔的觸感消失,謝秋原驚慌地看着雙手已經透明到消失的沈青衣,騰出雙手掙紮想要做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又能抓住什麼:“沈青衣!你不會有事對吧?”
沈青衣笑了笑,卻沒再回答。
他以前很喜歡沈青衣臉上波瀾不驚的微笑,可現在,沈青衣臉上淡然的笑意裡多了幾分令他不安的情緒,有懊悔、有釋然、有仇恨、也有歉疚。
謝秋原突然惶恐:“沈青衣!”
不該是這樣,沈青衣應該是無敵的。
他……說到做到,所以……
見沈青衣依舊笑而不語,謝秋原忍不住提高嗓門:“你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沈青衣直至徹底消失都沒有再開口,連一點虛無的希望都不曾施舍。
“……”謝秋原瞪着沈青衣消失的虛空,握緊拳頭。
隻是遊戲而已,隻是遊戲……
可即便隻是遊戲,他也絕對不允許!
謝秋原看向周圍,他知道關竅肯定就在這些記憶碎片裡。
但是……記憶碎片裡的沈青衣快速成長,從5歲到8歲:小沈公子粉雕玉琢,聽話懂事,父母和睦,要啥有啥,除了過分可愛,沒有任何問題。
謝秋原召出重名劍,對着周圍七零八落的碎片敲了敲、摸了摸、砍了砍——也毫無反應。
重名:“我雖是天下第一劍,但我不會破陣,更别說還是九轉曲和陣。而且沈青衣不是讓你别亂動嗎?你等着就行了,沈青衣對陣法超了解的!”
謝秋原也知道自己應該原地等待就好,可是總覺得不對。
如果真的隻是讓沈青衣按過往重走一遍,這陣法也太不厲害了吧,沈青衣不可能不給他承諾。
這陣法肯定暗藏玄機,會在某些關鍵時期偷偷摸摸暗殺沈青衣!
謝秋原抓着重名劍,和劍靈重名無聲對視。
他看不出小沈青衣有什麼問題,劍靈找不到大沈青衣的氣息。
重名被盯着心慌,連忙轉移話題:“哎呀,你快看!”
謝秋原心口一窒,猛地捏緊重名——沒有人發覺,挂在腰間的血玉突然隐隐綻出血紅色的光芒。
碎片裡,8歲的沈青衣已經有了幾分成年後的清俊氣息。
就在這一年,原本前途無限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太子被冤謀反,皇帝大怒讓太傅沈修秘密處死太子,以表忠心。
沈修心有不忍,選擇讓自己的兒子沈青衣代太子死。
沈青衣母親氣絕,以死相逼,最後太傅選擇讓自己身懷武功的夫人扮做刺客救走僞裝成太子的沈青衣。
誰料半途遇上真正的刺客……
在最後的最後,沈青衣的母親張開雙臂擋在沈青衣面前,被刺客刺死:“太子、太子!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啊!”
她淚奔,看着自己兒子那雙原本透徹無辜的眼眸逐漸變得偏執瘋狂卻又極緻隐忍,内心滿是悔意。
不該選擇嫁給沈修,不該答應他那瘋狂的決定,更不該……讓沈青衣親眼目睹她的離世。
沈青衣抱着滿眼愧疚的母親,看着她生機漸斷,卻始終無法開口喚出他真正的名字,竟也隻能淚流滿面地抱着母親,喊不出一字半句——此時此刻,他隻能是太子。
刺客自然不會讓“太子”活着,舉刀劈下——
謝秋原可見不得人欺負沈青衣,拔起重名劍出手攔截。
哐——刺客刀斷的同時,脖頸也被擰斷。
謝秋原竟是直接出現在小沈青衣面前——隻不過威風凜凜的重名劍刺客居然變成了一把木劍。
身後數十個看戲的刺客大驚失色,拔刀襲來。
謝秋原收起木劍,轉手一道藍紫色的魔靈從掌心躍出,閃電般折射穿過衆人眉心,一擊必殺。
咣咣咣——數十個刺客倒地身亡。
謝秋原松了口氣,拿起變成木劍的重名,念力召喚好在劍靈還能與其對話,隻是重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木劍了……
但總歸,遊戲裡學來的技能都還能用。
他連忙轉身。
大雨滂沱而下,小沈青衣一身泥濘與血水,小小的身軀緊緊抱着自己的母親。
他哭幹了淚,眼眸漸冷,已有幾分成年沈青衣的氣質。
謝秋原心口一跳,心疼泛濫成災,殺人不手軟,可多看小沈青衣一眼就手抖。
現在抱一下,會唐突嗎?
會被認成是怪叔叔吧。
可他好歹救了他,抱起小孩離開,多順理成章?
謝秋原站在原地發呆。
小沈青衣擡眸,豆大的雨水打在狹長的睫毛,卻攔不住眼中的仇恨:“這位……爺爺仙人,可否請你捏造一個假的小孩,死在其中?”小小的童音還在顫抖,一字一句卻已有了謀算。
“……”事不難辦,但是……
謝秋原回過神來,細細品味小沈青衣對他的稱呼。
默默地低下頭,恍覺自己犀利的一身神裝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破布爛衣;他伸出雙手,細皮嫩肉、骨節分明的雙手也不似當初,而是皺紋遍布,蒼藍易碎。
謝秋原深吸一口氣,借助水坑照影,在自己的腦袋上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嘴角忍不住抽搐。
很好,他成清徽那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