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晚欲言又止,她想問:那我呢?
還記得我嗎?
喉嚨收緊,聲音終于沖破禁锢,講出的話卻是:“啊,那,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如果有攝像機,她想,鏡頭裡的自己,表情一定十分尴尬。
——太丢人了。
她是擰巴的。
在意識到對方已經忘記自己的瞬間,意識到對方遠沒有自己對她那樣深刻的念想的瞬間,自尊心的城牆便開始晃動。
在一切分崩離析之前,孟非晚的本能驅使她離開。
蘇落星察覺到了什麼,擡頭的瞬間,孟非晚已經走出了教室門口,黑色的發尾融進了夜色。
——孟非晚。
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不等她想明白,他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層溫熱。
陳玥的手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人也緩緩坐了起來。
四目相對間,她直直地望着蘇落星,一下一下眨着眼睛。
蘇落星笑了下,微微偏頭,望着她,調侃似的說:“不确定是夢還是現實?”
陳玥點了點頭。
“那,”蘇落星擡起空着的另一隻手,捏住了她的耳垂,“疼嗎?”
陳玥沒有掙脫,水盈盈的雙眸望着她,回道:“涼。”
“嗯?”
陳玥垂眸,輕握住了蘇落星的手。
落在她耳垂上的手指不由得輕顫了下。
“你的手好涼,”陳玥望着她,一字一句說,“人也冷冰冰的。”
蘇落星回神,餘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有些僵硬地松開了陳玥的耳垂。
氣氛陷入了短暫了沉默。
兩人同時開口——
“回家吧。”
“我聽見了。”
蘇落星怔了下。
陳玥背起包,起身,小狗一樣的眼睛裡是晶瑩的笑意:“你說我們是朋友,我聽到了。”
“你沒睡着。”蘇落星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緊又松開。
頗有老師傅翻車的羞憤。
“我也沒說我睡着了,”陳玥目移,明明沒有理虧,聲音卻不自覺小了下來,“是睡着了,但能聽到一點聲音的。”
“你就站在我面前。”
蘇落星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
睨着陳玥,一個滿分的蘇落星式假笑——不妙!
“你的意思是,我離你太近了,下次遠一點就可以了,是嘛?”
“不——”
蘇落星說罷轉身,自顧自地走了。
陳玥洩了氣,連同腰也彎了下來。
“怎麼又不高興了……”
冷冰冰總是不高興。
陳玥舒了口氣,腹诽道:“比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要難搞。”
——“你是打算今晚當你們班教室的夜班保安嗎?”
陳玥猛地擡頭,蘇落星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門口,斜睨着她。
街燈橫斜過窗,冷白色的光束在她身上轉瞬即逝,遮掩了耳垂上未消散的紅。
“回家。”
“好!”
陳玥沒有猶豫,甚至可以說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閃現到了她面前,眼睛亮亮的,“回家。”
——冷冰冰的不高興來得快走得也快。
陳玥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她的腦細胞和數理化對抗了一晚,本來隻想趴在桌面上緩一緩的。
恍惚間,蘇落星的聲音從高處降落,由遠及近。
她說,她們是朋友。
“我們是朋友。”
想到這點,陳玥看着手裡的高一政治提綱,枯燥的方塊字似乎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月色皎潔,城市的夜晚并不安靜,市中心仍舊熱鬧着,霓虹溫柔。
直到淩晨兩點,陳玥才扣上平闆準備休息。
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
是一條好友申請。
純黑色的背景,白色的幾筆勾勒出了一隻黑色的小貓仰頭望着星空。
【daynight 申請成為您的好友】
【備注:孟非晚。】
——
勤工儉學崗位的面試是陳玥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曆的“正式”場合,盡管職務隻是場務。
但在此之前,她連場務是做什麼的都不是很清楚。
萬幸生在了互聯網發達的時代。
每天仍舊照常,淡定自若地做着計劃内的事情。
面試的大教室外,陳玥和孟非晚并排坐在走廊落地窗前的椅子上。
陳玥順了一遍面試稿,思緒便飛走了。
餘光裡,綠色的本子衣角從孟非晚的校服口袋裡探出一角,像在批判她的不專心。
——也不算不專心了。
陳玥記憶力很好。
需要背誦的東西,她基本上過一遍就能複述出來個七七八八,過三四遍便能很熟練的背出來。自己動手寫的東西,基本上寫完便記住了。
她記得這個本子是孟非晚用來記錄每天的日程。
完成一項她會劃掉一項。
深綠色手掌的寬度的日程本,每一頁幾乎都寫滿了,每一項也都是劃掉了的。
沒什麼關聯的,她忽然想起來剛入班時,講台上的那張簽到表。
孟非晚的名字在第一個。
“原來,你是第一名啊。”陳玥這麼想着,也無意識地講了出來。
孟非晚被她忽然的一句話搞懵了,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