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怎麼回答?
——是啊,我是第一名。
太裝了吧。
——是的。
好像比上面那句還要裝。
孟非晚對陳玥沒什麼深刻的印象。
非要說,大概是:最開始坐在倪随旁邊的人,許柯莫名其妙很喜歡的人。
現在又加了一個。
蘇落星承認是朋友的人。
倪随和許柯也是蘇落星的朋友。
陳玥莫名其妙的話似乎也并不是為了要一個她的反應。
孟非晚幹脆沒有回答:“嗯,你面試準備的怎麼樣?”
——好生硬的轉移話題。
孟非晚默默咬了下舌尖。
“我也不知道算準備好了還是沒好。”
陳玥舒了口氣,誠實地說:“我連場務是做什麼的,都是查百度百科才知道的。過往面試常問的問題也是零零散散看的學校表白牆的公告,這還是許柯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我準備的算不算全。”
“因為我看公告,劇團之前的崗位都是導演編劇這些。場務和他們都不一樣,問的問題應該也會有不同吧。”
——這是山海劇團的特色:自給自足。
由團員們自行決定劇目,敲定後劇團自己的編劇改寫或者撰寫劇本,導演敲定演員,最後集體準備服裝——最開始今年是集體手工制作,後來便有了投資,但還是會根據需要對成衣進行修改。
學校有邀請指導老師。
負責表演指導的老師藍峤斬獲三大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
她是成華人,也是劇團的第十三屆成員。
如今息影十年,以出品人的身份活動着。
現在活躍在觀衆視野中的女演員,最開始踏入行業的作品,均有她的發掘。
其中占比最多的便是山海劇團出身的演員。
——“所以,”陳玥說,“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選上,嗨,盡人事聽天命呗。”
盡管,她還是更希望自己能選上。
她沒有看過藍峤的作品,相比藍峤本人的名字,她更熟悉的還是她扮演過的角色名字。
一步登天讓人羨豔,陳玥卻沒有想過——她來自黃土,一步一走穩紮穩打是土地交給她的道理。
她的志向從不是站在聚光燈下。
那燈光閃耀,但并不是人人向往。
陳玥向往的是每周二百塊的工資。
每周二百塊,一個月四個周,一共是八百。
她要好好攢着。
等到農曆新年,放寒假的時候,就可以找四姐姐了。
離開古水鎮的當天,她知道了四姐姐去向。
四姐姐在山的另一邊,作為某人的新娘,那人和姐姐相差十八歲。
在之後,她不敢想了。
“你沒有問蘇落星嗎?”孟非晚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起,試探道。
陳玥沒反應過來,大教室的門打開了。
一名女生朝她們的方向看去,聲音甜甜的:“那邊四位同學,進來吧。”
女生一雙笑眼亮晶晶,看着不自覺便不緊張了。
陳玥看了一眼女生身前的挂牌——編劇組組長:林挽。
有點眼熟的名字。
但給她回憶的時間并不多。
她走進教室,看到坐在評委席右邊的蘇落星時,大腦瞬間空白了——
她怔愣的表情大概太過明顯了,林挽路過她身邊時,好心的小聲提醒道:“同學,深呼吸,别緊張哦。”
陳玥收回視線,沒有再看蘇落星。
像偷吃了蛋糕的小狗。
蘇落星為什麼會在這?
她是學生會主席來着,在這裡好像也不奇怪。
難怪孟非晚會問她那個問題。
——不行,不要在走神了!
陳玥,打起精神來!
蘇落星也好,陳落星也罷,決定成敗的隻會是你自己。
她擡起頭,餘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望見了蘇落星。
蘇落星低頭翻看着什麼,似乎并沒有發現她來了。
不,更像是不認識她。
陳玥深吸了口氣,擡眸的瞬間,毫無征兆的,她的視線與坐在評委席正中央的藍峤相撞——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藍峤的視線卻略過了她——“站在低馬尾同學右邊的這位女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四個人,陳玥是唯一紮低馬尾的人。
她右邊的同學,是孟非晚。
刹那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孟非晚身上。
孟非晚肉眼可見地怔了一瞬,但隻一瞬,她便調整好了狀态,從容不迫地接住了她人生的轉機。
“老師您好,我叫孟非晚,”她說,“是非的非,晚風的晚。”
藍峤望着孟非晚,眼中是溢出來的喜歡,伯樂遇見千裡馬的歡喜:“你這個名字倒是應景。”
“孟同學,你有興趣做演員嗎,直白點吧,你想當我的女主角嗎?”
她前半句話是孟非晚預想到了的,後半句是意料之外。
藍峤是性情中人,她喜歡誰欣賞誰,從不會吝啬贊美之詞,但她息影後最為人傳唱的是眼光的毒辣——她全程參與出品的電影其實隻有三部。
三部成就了三位影後,三位最佳導演,兩位最佳編劇。
陳玥并不知道這些,她望着孟非晚,内心有個聲音呐喊:同意啊!
她淺薄的認知中,電影裡的人應該是漂亮的才對,孟非晚不僅漂亮,而且是優秀的漂亮。
下意識的,孟非晚望向蘇落星。
蘇落星仍舊低着頭,仿佛置身場外的人。
那一瞬間,孟非晚像是被什麼推了後背一把,她收好自己的情緒,鎮定自若地望着藍峤,點了點頭。
藍峤喜笑顔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把孟非晚帶出了教室。
這場面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經曆。
蘇落星擡起頭,神情自若。
好像剛才一切發生的時候她并沒有在場,她淡淡掃過陳玥,最後視線定在了林挽身上,淺笑了下,溫和道:“林挽,我們現在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