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阿芙拉舉起手裡的透明試管,一本正經道,“放下藥劑我就無法搶救你,拿起藥劑就無法擁抱你……咳,總之,我找到了讓人在虛界自由呼吸的法子。”
安德森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虛弱卻燦爛的笑容:“這個我知道,羅塞爾大帝的短詩。原句不是拿起劍嗎?”
“……嗯,沒錯,你說得對。”阿芙拉在内心深處為久保大師畫了個十字。
還好她離開貝克蘭德之前,從“櫻桃節”艾薩克·亞伯拉罕手裡高價新買入了一批快速見效的急救藥劑。不然以安德森的傷勢,沒準用于治療的儀式魔法才布置到一半,回頭就發現和她聊天的從一個人變成融合了非凡特性的某件物品了。
傷患倒是很配合,讓喝藥就乖乖張嘴,躺在她具現出的病床上,被冷汗打濕的金發貼着額頭,不說話的模樣看起來很有欺騙性,讓人猜不透這般順服的表現之下是不是在打着什麼壞主意。
她放下酒精、藥膏、繃帶和其他急救用品,剛一轉身,就聽到比起剛剛已經不再那麼嘶啞的聲音響起:“别走别走,我手斷了。”
阿芙拉一愣,随即想起就連剛進入虛界以為要被滅口的時候 ,安德森也沒有過伸手抓向她的舉動,隻能是因為兩隻手确實都喪失了動作能力。
她歎了口氣,變出一把椅子坐下,先裁開袖子。
喝過藥恢複一點體力的獵人忍不住打岔:“我覺得比起胳膊,還是肚子上這個窟窿更需要緊急處理 。”
“反正你喝了藥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先固定胳膊剩下的用儀式魔法一起治。”
“你不擅長應對傷口吧?”安德森的語氣很輕松,“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回避我身上有傷的地方,其實多看幾眼習慣了就好,你會發現它們稀巴爛的樣子其實很有特色。”
阿芙拉默然半晌,不可思議地望向他的眼睛:“難不成你覺得,以你肚皮現在的狀态,它很有魅力,值得欣賞?”
“我這不是看你一臉凝重,想活躍一下氣氛嗎?”獵人哭笑不得地想聳聳肩,然後就因為抻到了傷處,倒抽一口冷氣小聲慘叫起來。
“不過你說得也對,”
隻安靜了一小會,還沒等她給被割開的小臂綁好繃帶,安德森又開始說話:“這個形狀的傷口也有值得欣賞的地方,我之前确實沒想到,被活屍刨開的人大腸從這個角度看居然有點像開花……還挺有種血腥的美感,就是最好别開在我身上。”
他描述得很有創意,阿芙拉忍不住瞄了一眼,然後迅速别開眼睛。
不愧是非凡世界,這傷口還挺五顔六色的。
“‘活屍’的前一序列是‘狼人’……他們的指甲含有毒素,所以你是不是,呃就是說,感染狂犬病了?”
安德森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沒說出話來。
他想回答自己傷勢還沒這麼嚴重的時候就喝過解毒劑了,又覺得特意解釋這麼一句好像有點奇怪,有點多餘。
于是他盯着“燃燭人”摘下面紗後妝容陰郁的臉,看着她無意間又皺起來的眉毛,轉了轉眼珠,露出一個古古怪怪的笑容來:“怎麼,你很想聽我學狗叫?”
“别亂發癫,”阿芙拉固定好夾闆,一邊往他渾身傷口上撒了把藥粉,一邊語調柔和說道,“我也不是非得救你不可。”
然而事實上,這個狡猾的家夥多半還有别的手段脫身,點燃蠟燭大概也隻是碰運氣試一試的心态。但她已經拜托了“期望”一個人情,還連帶被魔女教派敵視,就算是為了這份沉沒成本,她也不太想看到這家夥死掉。
“你要是這麼覺得,那我可太傷心了,”說這話的時候,獵人笑嘻嘻的表情居然不是特别浮誇,“我還以為上回我們說定之後,我就已經是你的人了。”
“怨魂殘留的陰冷詛咒,活屍的屍毒,狼人的利爪……這些,難道是你為調查亞特蘭蒂斯遺迹,特意跑去打劫了血之上将的船隊?”
安德森理直氣壯地點點頭:“也不能說毫無關系。你還記得我們上船之前,你的手钏在海盜絲港吃了一個序列8的‘瘋子’吧?”
“……那是你殺的,特性和賞金也是你一個人拿的。”
“在有些圈子裡,内髒可是做人的精華啊。”安德森說道,“那個‘瘋子’隸屬于一個叫做‘神樹家族’的組織,背後有血之上将和玫瑰學派的支持。按理說一個序列8不值得他們這樣大動幹戈,但我比較倒黴,混進一個海盜聯絡人的據點打聽‘海盜盛會’的時候,剛好被秘密上岸的塞尼奧爾撞上了。”
“你賞金提現之前不是總會先調查清楚背景嗎?……等等,”阿芙拉問完,微微一頓,停下了布置蠟燭儀式的動作,眯起眼睛,“你那時候還在被魔女教派追殺,為了渾水摸魚,故意選中了那個神樹家族。接下來你該不會想說:因為我突然出現,打斷了你處理痕迹的準備,所以才導緻被血之上将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