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熱浪撲面而來,沖天的火光吞噬了整座布魯克林大橋。
格溫本能地戰栗起來。
在這一片猶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色中,某種無聲的寒冷慢慢爬上她的背脊。
她慌忙地戴上早已準備好的防毒面具。
烏雲翻湧不止,無數異形怪物在空中飛舞,掀起海嘯般的巨響。
在一片朦胧飄搖的煙霧中,她看到了彼得。
他靠在橋面的防護欄上,頭垂得很低,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意識似乎已經模糊不清。
大腦嗡地一下褪卻成了一片空白。
她像着了魔一般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耳邊沒有長鳴的警笛,沒有驚聲尖叫的人群,沒有火海不斷燃燒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防毒面具從臉上滑落下來,掉落到了地上,幾根橋索轟然斷裂,濺起無數飛舞的火星。
帶着火星的灼熱罡風撩起她臉頰邊的碎發,她的眼裡隻剩下他。
她的身體如同被絲線吊住的傀儡,不受控制地往橋面上走去,口中無意識地念着:“彼得……”
“孩子,你要去哪裡?”克林特拉住了她。
呼嘯的風雪抹去了晃動的人影,視線再次清晰起來時,克林特發現他抓住的人變了一個模樣。
他懸在萬丈高的崖壁上,顫抖地抓住一個人的手。
寒風在耳邊獵獵作響,冰冷的雪花順着崖壁慢慢飄落下來,像白色的羽毛,輕柔地落在她那頭熾烈如火的紅發上。
“如果我們得不到原石,那麼億萬的人都不會回來。”
克林特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字節:“娜塔莎,不……”
“放手吧。”娜塔莎緩慢地笑了起來。
“不行。”克林特的思緒陷入了凝滞,内心被巨大的悲傷擠占殆盡,“求你了,不。”
“沒事兒的。”娜塔莎的語氣柔緩,仿佛在哄他。
克林特痛苦地松開了手,看着她心滿意足地墜落了下去。
雪花随着怪物一起在空中盤旋。
呼嘯的冷風忽然消散了,格溫有些恍惚地停了下來。
下一刻,她站在了一條黑暗而幽深的走廊上。
她的眼睛逐漸适應昏暗的光線,視野從模糊變得清晰。
走廊的深處隐約亮起失真般的冷調暗光,她跟随着這道淺薄黯淡的光線向裡走去。
在走廊的盡頭,薩利警官呆呆地站立着,眉宇間滿是悲恸。
他的嘴唇嗫嚅着,說着:“格溫,喬治他已經……節哀順變。”
涼意緩緩滲入她僵硬的身體。
她看向薩利警官遞給她的東西。
那是一套染血的警服,喬治的警服。
她顫抖地捧起警服,聲音艱澀:“不……不會的,我不相信!”
她松開手,踉跄了一下,身體陡然失去了重心,重新跌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刺目的光線迸發開來,将眼前的一切切割開來。
陽光充沛到有些刺眼,她意識昏沉地睜開了雙眼,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着肅穆的純黑色長裙。
她的弟弟霍華德晃動着她的手:“格溫,輪到你給媽媽獻花了。”
靜谧流淌的光線下,是一塊豎立着的墓碑,墓碑上刻着:海倫·史黛西,長眠于爍滅。
格溫的呼吸顫了一下,擡起眼簾,接過霍華德手中的花束,緩緩走了過去。
她彎下了腰,然後狠狠地将那束花砸在了墓碑上。
“我是不會被這種東西蠱惑的!”
明媚的陽光像幕布一樣被黑暗扯碎。
她腳下的地面陡然崩壞碎裂,化作一片布滿殘檐斷壁的廢墟。
黑暗中,不斷回蕩着尖銳碰撞的金屬音,破碎的瓦礫和玻璃碎片在空中四散。
緊接着,她腳下的瓦礫也崩塌破碎,她尖叫了一聲,拼命抓住了一根橫梁,懸在了半空。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但她很清楚這些都是虛假的,在神經毒素的引導下,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懼正在撕扯她的身體。
她竭力壓下這股恐懼,喘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破水而出。
她唯一能想到,逃離恐懼的方法,就是直面這一切。
“我不害怕,這些不是真的,我不害怕……”她不斷重複着這句話,給自己打氣。
眼前的一切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了起來,脖頸間的玉墜也亮了起來,變得宛如烙鐵一般滾燙。
她閉上了眼睛,松開了手,任由自己墜落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她的全身,腥甜的血味和窒息感讓她無法呼吸。
她的身體猶如被卡車碾過一般,腦袋發出陣陣疼痛,細細的嗡鳴聲在顱腔内不斷回蕩。
她靜止了片刻,然後閉了閉眼,直到這股天旋地轉的感覺稍微平息了一些,才極其緩慢地撐起身子。
四周的景象再一次發生了改變,變回了火海彌漫的布魯克林大橋。
彼得耷拉着眉毛,站在一片火光之後。
飄散的濃煙焦黑模糊,大橋在燃燒的烈火中發出顫抖的細響。
格溫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