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伽本來就有胃炎,連續熬夜之後,免疫力下降,這次的病情才會這麼來勢洶洶。”
江聞上下掃視了一眼趙易森。
對方确實生得漂亮,西裝挺拔,眼眸帶水,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粉玫瑰,一看就是顧伽喜歡的類型。
脖子上的聽診器斜斜挂着,江聞欲言又止了半天,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算他……你也不攔着點?”
?趙易森眼神放空。
不是,這句話怎麼聽着那麼耳熟呢。
江聞見狀,索性把話挑得更明:“你們是新婚,将來有的是時間,沒必要連續熬夜做……”
玫紅色騰地從趙易森的脖頸燒到耳後,立刻擡手解釋:“不不不,江醫生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惜,江聞并不相信,依然自顧自地說道:“按照顧伽的脾氣,醒了就要拔管子走人。”
“易公子,今天晚上,不惜一切代價,你都得把顧伽留在醫院住一晚。”
江聞直視着趙易森的眼睛,語氣嚴肅:“再這樣下去,會有胃穿孔的風險,想要根治就難了。”
他還想再說什麼,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江聞接起電話:“喂?好,我馬上過去……”
隔空點了點手機,他在趙易森迷茫的眼神中,撩開白大褂,快步離開了。
走廊裡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徒留趙易森愣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江聞的話把他攪得七葷八素,在辦公室緩了好一會,他才終于接受了被誤會的現實。
算了。
出門,姜助理不知道去哪了。
趙易森在門口猶豫了半天,終于拉開病房門縫,偷偷往裡看過去。
顧伽換上了淺藍色的病号服,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男人嘴唇蒼白,頭發微翹,臉頰帶着不自然的紅色,一隻手挂着吊瓶,這幅純淨且破碎感十足的模樣,反倒比西裝革履時更令人心動。
“沒必要連續熬夜做……”
江醫生的話如同魔音貫耳,眼前瞬間飄過一些帶顔色的片段,帶入顧伽的臉,趙易森的臉瞬間爆紅。
冷靜冷靜,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态。
看向病床上的顧伽,霸總很安靜,不陰陽怪氣的樣子屬實有點陌生。
冷靜下來後,趙易森想起昨晚的場面,幽幽歎了一口氣,或許還是躺着的紙片人,更符合他的心意。
想到江聞留下的任務,趙易森的嘴角微微抽搐。
就這樣在床邊發着愁,他的視線順着病床的邊緣,逐漸落到顧伽的手腕上。
蒼白的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現,筆直的護欄更是襯得凹陷處的曲線優美流暢。
眨了眨眼睛,趙易森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
那是一個陰雨天。
深綠色的墓園裡,若幹把黑傘層層疊在一起,圍着一塊幹淨的墓碑。
顧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無意識地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天空下起雨,細密的雨點連成線,模糊了他的視線,不知為何,他感覺胸口處很悶,幾乎要喘不過氣。
穿過黑傘,墓碑前站着一個人,清瘦的身型,頭發微微翹起,大半張臉都藏在傘的陰影下。
青年的背影看上去很悲傷,旁邊站了個比他稍高一點的男子,身上的氣質冷漠而疏離。
他們是誰?顧伽愣了一下,接着,心中升起另一個疑問,這又是誰的葬禮?
擡眼看向不遠處灰白色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被雨水浸透,顯得有些模糊。
他正要眯眼細看,卻見舉着黑傘的青年上前一步,蔥白的手指留戀地拂過墓碑上的幾個字。
顧氏集團總裁——顧伽之墓。
“……”
空中劈下一道驚雷,在看清這幾個字的瞬間,顧伽呼吸一滞,身體因為痙攣而微微顫抖,腳下的地面也随之塌陷,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墓碑前,那名稍高一點的男子轉身,顧伽呆滞地擡起頭,對方正是他死去的前夫。
易森看上去面無表情,穿着一身純色高定,任憑細雨打濕自己額前的碎發。
比清醒時更加真實的熟悉感令顧伽頭皮發麻,胸口處的痛感随着血液傳導到四肢。
另一邊,易森沖顧伽笑了笑,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和盼望已久的解脫感。
他想他死。
讀懂了易森臉上的表情,顧伽的唇線緩緩抿緊,大腦因為身心的雙重痛苦感到麻木。
拿着黑傘的青年卻還沒有轉身,他穿着一身很規矩的黑西服,正擡手輕輕拭去自己的眼淚。
顧伽的眼中隐隐透出自暴自棄的絕望。
這又是誰,在為他感到傷心嗎?
除了江聞和姜明澤,顧伽想不出第三個人會來悼念他。
冷笑一聲,他正要垂下眼睫,舉着黑傘的青年卻突然轉身,露出了那張跟易森一模一樣的面龐。
“……”這是,怎麼回事。
顧伽的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接着,他眼睜睜看着這名眼角泛紅的青年走到第一個易森身後——在細密的雨霧下,兩個完全相同卻又不同的人影閃爍着融為一體。
他的視角開始變得混亂,一會看見陸銘打着黑傘伸手撫上易森的頭發,一會又看見陸銘在易森臉頰處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笑着勾起他的下巴……
顧伽指尖顫抖,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尖叫着向他訴說着什麼,他隻感覺頭痛欲裂——
下一刻,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爆發,眼前一片彩色的雪花閃過,顧伽猛地睜開眼,白色的天花闆映入眼簾。
“……”
吸了吸鼻子,空氣裡隐約飄着消毒水的味道。
意識緩緩回籠,夢裡的細節已經記不清了,那種驚怒交加的情緒卻還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