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沒穿外套,隻簡單的穿了件黑色圓領毛衣,像是一卷黑白反色的白描,極其簡單的一身,黑色同他冷白的膚色相撞,産生極為明顯的視覺反差。
這人總是清清冷冷的模樣,帶着一種幹淨利落的冷冽感,随便擱那個人堆裡都惹眼極了。
嘁,看着都冷。
路望許心裡想。
他往前走了幾步,餘光瞥到什麼,步子頓了頓。
不遠處坐着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看着江硯低聲和旁邊的女生說着什麼,另一個女生就拿出手機偷摸摸地對着江硯,看起來像是在拍照。
招搖。
看似高嶺之花,實則花花孔雀。
路望許心裡鄙夷。
他大步走到江硯對面,将手上的英語題冊往桌子上一放,坐了下來。
江硯眼前突然落下一團颀長的黑影,不到兩秒又在桌上迅速移動,消失在對面桌緣。
他擡眸,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路望許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有種桃花眼似是非是的感覺,線條深邃,眼尾上揚,眼弧周圍總是帶着一圈淺淺的粉,明明該是那樣的缱绻多情,在路望許身上,卻又顯出幾分獨有的張揚少年氣。
江硯微微挑眉。
路望許看懂了他的表情——一個問号。
他淡定地翻開題冊,語氣理所當然:“看什麼?你這麼卷,我當然要知己知彼啦。”
江硯比他還淡定:“然後百戰百敗?”
路望許:“……”
他就知道這人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
路望許下意識地又掃了眼鄰桌的女生,貌似從他在江硯對面坐下之後,她們更激動了。見他看過來,拿手機的女生甚至捂住了嘴巴。
不出意外的話,江硯又要上表白牆了,而下面的評論路望許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個什麼光景。
無非是:各種@小姐妹
然後:看,帥哥!
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這樣的學霸校草到底誰在談?
下輩子一定要談個這樣的!
叭啦叭啦的……
呵。
面癱臉帥個鬼。
路望許對那兩個女生笑了一下,然後轉頭逼視江硯。
這人确實天生一張冷臉,隔着八百米都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漠氣息,更别說路望許現在跟他面對面坐着,他直覺自己面前坐了台制冷機,正跟自習室裡的暖氣相對峙。
估計是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耐煩了,路望許看見江硯的眉心很輕地蹙了下。
某人不爽了他就爽了,路望許揚了揚唇,聲音壓得很輕,是能讓江硯聽見又不影響自習室裡其他人的音量:“這次是個意外,不然誰赢還不一定呢。”
江硯:“哦,我還以為你想拿九個零砸死我。”
路望許:“……”
自己就是腿欠非要走過來。
他在心裡把江硯揍了第一萬零一遍,正要說什麼反怼回去,就聽見江硯淡淡開口:“論卷,合該你是第一。”
路望許覺得這是在誇他:“謝謝誇獎。”
他大方承認,他的平生夙願,就是卷死江硯。
江硯唇角牽了下,分不清是不是輕嘲,然後低頭看自己的題。
在路望許看來,這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嘲諷!他悄悄直起身,眼珠子探得很高,終于看清了江硯正在寫的卷子。
喲嘿,生物。
想到什麼,路望許的目光落回自己面前的英語題上,腦袋又縮了回來。
江硯刷的生物,自己寫的英語。
還真是半斤八兩。
刺探完敵情,路望許放下心,埋頭專心看起密密麻麻的英語單詞。
自習室裡的人慢慢變少,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發出一聲震動,路望許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的,停下筆擡頭才發現是對面江硯的手機在響。
一隻手拿過還在不斷震動的手機,冷白勻長,腕骨突出。
路望許一愣,随即左右環視一圈,自習室裡隻剩下他和江硯兩個人了。
他知道江硯是走讀,每天都是要回家的,更别說明天放假。
所以,江硯家裡來催了?他現在就要走了?這才幾點?
路望許想摸手機,伸手的瞬間發現自己的手機貌似跟着書包一起落教室了,他擡眼,正好撞上江硯略略垂下的眸光。
莫名有些尴尬,路望許隻好将手的方向一轉,改為撓了撓鼻根。
江硯接個電話全程竟然都沒說一句話,隻在最後來了個嗯。
路望許臉色莫名。
江硯挂了電話,眸光依舊冷淡地落在對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路望許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了個話頭打破詭異的氛圍:“……那個,現在幾點了?”
“五點四十一分八秒。”
“……哦。”
這麼晚了啊。
路望許整個人有點蔫,将下巴擱在小臂上,看着題冊上不知道哪個單詞轉起了筆。
江硯盯着他的腦袋看了幾秒,再次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
自習室裡太安靜,以至于筆落在紙上沙沙的聲音都能被人聽得格外清楚。
可問題是自己根本沒落筆啊?
路望許的頭一下子從桌上彈起來,看着對面還坐着刷題的某人,有些意外:“你怎麼還沒走?”
江硯擡眼:“家裡司機有事,晚點來。”
“哦。”
路望許停下轉筆的動作。
“你呢?不回家?”
“什麼?”路望許沒想到江硯會問他這種問題。
他們這個年紀,問這種問題再平常不過,無論是父母打電話過來親切地問‘這次放假回不回來’,還是朋友之間問一句‘什麼時候回家’,貌似都顯得再尋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