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望許覺得江硯的這句誇獎怪嘲諷的,他瞳仁一偏,目光自眼尾輕輕掠過,瞥見了江硯有點冷的側臉。
你不開心什麼?你又沒被打……
突然,路望許想到什麼,猛地偏開了頭。
……完了,這回大概是真的破相了。
他的動作幅度有點大,惹得江硯疑惑地看向他,卻隻看到了一個倔強的後腦勺。
江硯涼涼道:“幹嗎?面壁思過?”
閉着眼睛的路望許:“……”
思個屁的過,他哪有錯?
路望許不說話,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奇怪的走路姿勢,這個動作讓他走不快,江硯幹脆也放緩了腳步,一言難盡地盯着他的後腦。
直至到了樓梯口,路望許站住忍着沒偏頭去看下去的台階,江硯跟着停下來。
僵持了一會兒,路望許沒忍住開口:“你走啊?幹嘛?不認路?”
江硯淡道:“怕你摔死,我說不清。”
路望許:“……”
信不信我現在也給你兩拳?
“反正十幾天後我還是個大帥哥。”路望許朝自己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慷慨赴死般地轉回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動了腳尖,開始往下跑。
男生校服外套的拉鍊沒拉上,因為跑得太快,外套的衣角被風揚起,在空中連晃出了殘影,像是單調安靜的畫裡最為生動的一筆。
江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什麼,無聲地彎了唇角。
-
這個時候醫務室裡沒什麼人,醫生正嗑着瓜子刷搞笑短視頻,聽見有人進來才停下還要摸瓜子的動作,拍了兩下手站起身,眼珠子還黏在手機上,樂了好幾聲。
路望許站到他面前,示意性地咳了兩下。
方其忙擡頭:“坐,什麼事?”看清楚來的人,他有點意外:“喲,你們倆啊。”
他是方秦的弟弟,平時他哥有事的時候會丢下卷子讓他坐班,所以1班的人跟他挺熟的。
“啧啧啧,這是被誰給揍的?”方其轉身在藥櫃子裡找藥膏。
路望許拉了把椅子坐下,笑了笑:“我揍的别人,因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被反作用力了。”
方其回頭:“你别笑,瞧着怪吓人的。”
路望許:“……”
方其啧了聲,說:“那豈不是等會兒被你揍的人也要來找我?”
路望許說:“要不然我捐一塊錢,你别理他,讓他疼死?”
方其樂了:“那不行,我醫者仁心。我說,你好歹是一班之長,咱大度一點哈,那什麼班長肚裡能撐船。”
路望許默了一瞬:“下次師太的課我站着上吧。”
這話說得無厘頭,方其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路望許說:“把我椅子讓給你,讓你當個旁聽生。”
方其:“……”
他當即看向江硯,“你這紀委快管管你班學生,他不尊重師長,趕快記他一筆。”
江硯看他:“不是醫者、仁心?”
方其一噎,一邊拆藥膏盒子一邊搖頭:“啧啧啧,跟路望許混久了,說話都更氣人了。……話說你什麼事啊?也揍人了?”
路望許:“……”
屁,某人明明是自學成才。
江硯看了眼路望許,說:“老胡讓我陪他來的。”
“把人看得挺金貴。”方其把藥膏和一包棉簽丢給江硯,“那快給人上點藥,瞧着也怪可憐的。”
路望許擡眼:“我沒手麼,要他來?”
方其雙手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那你看看我這像是有鏡子的樣子嗎?”
路望許:“……”
“嘩啦”一聲,江硯已經撕開了棉簽的包裝,從裡面抽出一根,然後半蹲下身,跟路望許的視線相平,低聲說:“坐好。”
突如其來的湊近,連帶着那股若有似無的薄荷氣息也一下子變得極近,路望許就在這清淺的薄荷味道裡對上了江硯的目光。
平時又冷又平淡的人現在看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這人單薄又好看的眼皮掀起,瞳仁裡映着自己的樣子,像是浸在墨裡的冰,又無端讓人生出一種滿眼都是你的錯覺。
路望許被看得心漏了一拍。
他有點慌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