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喬治房裡的壁爐,艾倫是在一片溫暖中等來他的主人的。
當聽到開門聲時,艾倫已經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喬治少爺,您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艾倫。”喬治看着艾倫的輪廓被爐火勾勒得分明,那份溫暖,能驅散世間所有的寒冷與陰霾。
“您還好嗎?伯爵大人呢?伊芙琳小姐怎麼樣了?”艾倫忍不住問了好幾個問題,但想到夜色已深,他不由得唾棄起自己來,“我在胡說些什麼呢。您累了吧?我現在就服侍您休息。”
但喬治沒有伸開雙臂,這讓艾倫無法脫下他的燕尾服。
“喬治少爺?”艾倫不明所以。
“發生了很多事,我親愛的艾倫,它們快要把我的心髒填滿了。”喬治歎息道,“不過比起我遇到的那些事,我更想知道,你的胳膊還完好嗎?我沒有立刻救下你,你會因為我的無能而鄙棄我嗎?”
“您在胡說什麼!”艾倫幾乎要跳起來,“您及時救了我,就像赫爾墨斯那樣,不,赫爾墨斯都比不上您的迅捷。您怎麼能這樣诽謗诋毀自己呢?還有,您怎麼能懷疑我對您的感激呢?”
“但是你都沒有擁抱我。”喬治委屈地說,“我多想擁抱你啊,我好不容易從治安官那裡奪回了你。但如果我加劇了你的傷勢,我和那個冷血的治安官又有什麼區别呢?”
艾倫無奈極了,他好笑地上前擁抱了喬治:“您總是這麼溫柔,喬治少爺。您看,我的手臂健壯極了,它一點事兒都沒有。”最多明天有些烏青,身為男仆,他不至于那麼脆弱。
“我很高興你沒事。”喬治環住了艾倫的腰。
“這要感謝您,少爺。”艾倫說。他回想起先前的慌亂和恐懼,又想到如天神一般降臨的喬治,此刻擁抱着他的主人,才讓他終于有了從暴風中脫離的塵埃落定感。
壁爐内的火焰時不時發出“噼啪”的輕微聲響,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谧。
喬治将半邊臉貼在了艾倫柔軟的金發上:“艾倫,我啊,其實遠沒有你說得那麼優秀。我既愚蠢,又懦弱;即無能,又自以為是。”
此話一出,艾倫身體一震,他伸手想推開喬治好說些什麼,但是頭被牢牢地按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你知道嗎?今天伊芙琳指責我見死不救,她鄙夷我,蔑視我,認為是我在陷害她。在她看來,我應該比冷血的猶大更令人厭惡吧。”
艾倫的掙紮停了,似乎是在驚訝。
“她是我的妹妹,我們是上帝指定的家人,但我的确對她的不幸視而不見。或者說,我是多麼希望她能得到她應有的懲罰啊。”
喬治的胸口被敲了一下,他笑了,終于舍得松開手,對着被憋紅了臉的艾倫道:“我其實是一個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小人,艾倫你會害怕嗎?你會厭惡我嗎?”
“您一直有您的行事準則,不是嗎?”艾倫端正着神色道,“如果您對伊芙琳小姐的事視而不見,我相信,您一定有您的理由。而且……”
“而且?”
艾倫神色有些憂愁:“明明是我讓您和您的至親有了沖突。可就算如此,我竟然因為您的偏愛而沾沾自喜。我才是那個卑鄙無恥的人。”說到後面,艾倫神色變得極為自責。
喬治多想親親艾倫的額頭啊:“我親愛的艾倫,我可不喜歡你這樣貶低自己。”
“我也不喜歡您對自己的評價。”艾倫道。
兩人對視片刻,淡淡的笑意便爬上了他們的嘴角。
“那就讓我們好好說會兒話吧,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是嗎?”喬治說道。
“謹聽您的吩咐,主人。”艾倫回答道。
艾倫想了解的事有很多,而一切,都是從那枚戒指開始的。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理應是子爵夫人的戒指,最後變成了伊芙琳小姐的。
伊芙琳是聰慧的,她特意在艾倫最繁忙的時候将戒指塞給對方,不正是為了讓對方沒有時間翻看檢查嗎?但伊芙琳也是愚笨的,貴族給下仆的封口費,從不該是特征這麼明顯的女式戒指。明明是一個金币就能打發的事,為什麼要換成治安官一告一個準的珠寶呢?
有些素質低下的仆人的确會販賣主人的一些東西,但隻會是不那麼名貴的邊角料,比如老舊的禮服的蕾絲,又比如不那麼起眼的緞帶。要知道幾個月前,有小報剛刊登了一則新聞——一個男仆偷偷販賣了主人的袖扣,他後來被送上了絞刑架。再愛錢,那也得先保證自己的生命。
收到這樣一枚戒指,艾倫不得不多想,正好那個時候喬治沉默地來到他身旁,他便将事情全盤托出了。
“您是什麼時候把戒指調換的?”艾倫把戒指給了喬治後,對方轉手又塞了回來,并命令艾倫要貼身帶好那枚戒指。艾倫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照做了——他至今學不會質疑喬治的決定。
現在想來,當冰冷的戒指重回艾倫的手心時,那上面镌刻的名字就已經改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