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日子到了,裡斯本與喬治帶着自己的仆從和行李,在馬車揚起的塵土中,揮别了菲爾德莊園。
空曠的原野越來越遠,蔚藍色的天空逐漸變得狹隘而昏暗,林蔭道被破敗的屋舍代替,繼而又變成蒼白的圍牆,人流越來越多。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燈火通明,三教九流全在這裡彙聚。
衣着光鮮的、衣衫褴褛的,面容考究的、灰頭土臉的。人們或坐或站,又或是步履匆匆。一個煤礦工人急匆匆地奔跑,被一位低級男仆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空氣中彌漫着咖啡、煙草和食物的味道。
泉斯福号已經安靜等待了許久,黑色的車廂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着銀色的弧光。在這趟火車的一等包廂裡,幹淨整潔的5号房間的兩張床,屬于裡斯本與喬治。在艾倫将喬治的行禮安排妥當後,他便要前往二等車廂。
為了更好地服侍主人,貼身男仆的房間往往就在一等車廂邊上。而且比起那些硬邦邦的椅子來,二等車廂的卧鋪實在是體貼得多。
身為貼身男仆,艾倫本以為他可以在火車上一直服侍喬治。但一等車廂的房間雖然較一般的車廂寬敞,裡面可容不下四個大男人。再加上四人上火車的時間本身就偏晚,喬治便讓艾倫在安頓好後回自己的車廂休息。艾倫雖然無奈,也隻能接受。
車窗外是藍得發黑的天幕,星光閃爍。偶爾有幾盞路燈,也很快消失不見。松林一閃而過,遠方是黑黝黝的山峰聳立。再過一段時間,樹木也都消失了。裡斯本的男仆已經睡下,艾倫無所事事,隻能盯着車窗外的風景打發時間。
“笃笃笃。”敲門聲響起。艾倫以為是列車員,打開門一看,不由得驚訝:“喬治少爺?”他頓了頓,“您是要休息了嗎?我去為您鋪床?”
喬治搖搖頭:“這是列車員分内的事。艾倫,陪我去一趟餐車吧。”
想到上火車前,喬治隻簡單食用了一些三明治和一杯牛奶,艾倫點點頭:“好的,少爺。”但願餐車的食物,能讓喬治少爺多吃一些。艾倫這樣想着。
餐車在火車的中部,兩人一路走來,能見到的人影越來越少。許多人已經睡下,艾倫實在懷疑餐車能否在這個點供應食物。
兩人好不容易來到泉斯福号中部,喬治卻停了下來。
“少爺?”
喬治擰着過道的門:“門好像被鎖……”
話未說完,卻聽到旁邊的廁所傳來一聲悶響,依稀是人體撞上門闆的聲音。兩人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卻見廁所的門被蠻橫地撞開,“碰”的一聲,恰好将他們困在了臨近餐車的過道一角。
艾倫被撞得往前一沖,直接撞在了喬治肩膀上。他剛想開口道歉,背後門闆又是一擊,于是,及時轉身的喬治,便将他護在了身前。
是誰這麼粗魯?
艾倫不由得惱火,轉過頭,卻被眼前的場景吓傻了眼。
是兩個年輕男人,滿臉通紅,一身酒味。不太合身且老舊的衣服,劣質的帽子,無不訴說着他們的地位。艾倫雖然一直認為貴族生而高貴,但他從不覺得窮人就是下等卑劣的代名詞。但是今天,這兩個人的所作所為讓他目瞪口呆。
兩個年輕人一個摟着對方的脖子,一個摸着對方的腰,熱情似火地擁吻着。他們的衣衫很快淩亂起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其中一人幾乎就要衣不蔽體了。
上帝哪,他們在幹什麼?!因為太過驚訝,艾倫反倒發不出聲音來。兩個年輕男子與他們不過咫尺,激烈的動作,将門撞得砰砰直響。
太失禮了!太下流了!艾倫氣急,隻覺得這樣難堪的場景讓喬治看到,太過罪惡。他猛地推門,想将兩人推開。誰想剛推開了一點點,那沉醉的兩個男人,重新将門撞了過來。
艾倫被撞了回去,狹小的空間内,響起了喬治的一聲悶哼。
“少爺!”艾倫臉色變得通紅,他哪裡發覺不了自己撞到了一個尴尬的位置呢?
“我沒事,艾倫,你還好嗎?”兩扇門将空間擠得狹小,又或者說,車廂的兩扇門正好将他們牢牢困住——如果沒有兩人的身體,它們早就貼合了。也因此,門外的兩人每一次動作,都會将艾倫撞向喬治。
推不動,離不開,身後是已然成人了的喬治的胸膛,艾倫雖然貼身服侍喬治,可他從未這樣失禮地觸摸過。
“哦,親愛的,你的胸肌還是這麼棒……”
彼時,艾倫正好感受到了喬治胸膛的溫度和……硬度。
“摸摸我,再多摸摸我。”
喬治無處安放的手原本搭在艾倫的腰間,這一刻,純潔的動作都變得暧昧起來。感受到艾倫尴尬的視線,喬治自然是準備收回手,但擡手的瞬間,身前的門闆再一次震顫——他的手極為精準地覆在了艾倫的胸前。
要不是對面意亂情迷的野鴛鴦不顧一切地撞擊,要不是喬治的手一時移不開,不斷摸着艾倫前胸的喬治簡直就是個急色的流氓。
空氣變得黏膩起來,像是有火焰在喬治與艾倫身邊燃燒,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讓人頭腦昏聩。
艾倫的臉更焦灼了,比之玫瑰更為紅豔。但當發現喬治的手背因為護着他而被撞得通紅,他便再顧不得胸前的溫度了。
“少爺,您的手。”艾倫叫道。
“我沒事,呃……”
艾倫再一次被喬治“襲擊”了。
一切都是這兩個人的錯!連耳朵都變得通紅的艾倫快氣瘋了,尤其是當對面的其中一個酒鬼眼神迷離,赤身裸體幾乎要被人壓在門闆上之後。
顯然,門的另一側,那兩個酒鬼就要進行到最後一步了。
他們什麼時候碰到過這樣的事?還是兩個男人!
艾倫推了好幾次門,但他伸不直手,那兩個酒鬼力氣又太大,每次都被撞回喬治身上。
“該死的!列車員!”艾倫叫道,氣憤讓他難以再壓制聲音。如果不是喬治近在身邊,他多想不顧身份地破口大罵,然後狠狠揍這兩個家夥一頓。
“哦——奧列維……”其中一個酒鬼發出一聲讓人臉紅至極的喟歎。
艾倫臉色大變,他不再推門,隻想用手去遮住喬治的眼——上帝哪,潔身自好的少爺震驚得都合不上眼了!
“震驚”的喬治順勢抱緊了艾倫,一時間,艾倫分不清是身前的場面火熱,還是喬治傳遞過來的溫度讓他火熱了。
在艾倫徹底爆發之前,列車員終于聞訊趕了過來。看到兩個有失體統的酒鬼,列車員也傻眼了——這兩個家夥是如何出現在貴族車廂的?
“該死的下流東西!”列車員發出了一聲驚叫。他撲上來想将兩人分開,但是情到深處的兩個酒鬼,回身就給了列車員一拳。
于是,一陣兵荒馬亂。
好在兩個酒鬼還是被制服了,列車長親自前來,沖着喬治不斷道歉。攔在兩人身前的那扇門終于被推開了,直到這一刻,艾倫才終于發現,他一直被喬治抱在懷中——門外的兩人胡鬧了多久,他便和喬治擁抱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