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與那人對視着，直到對方率先移開眼，拉了拉衣領，默不做聲地準備離開。

也不知是不是命運女神使然，又或者是星夜女神的指引，艾倫下意識地拉住了對方。

艾倫驚訝于自己的魯莽，但面對着對方警惕且冷漠的模樣，他依舊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不知道我能否與您共飲一杯呢，先生？”

艾倫本以為對方會拒絕，但是那人隻是思索了一會兒，便點頭了。

先前的咖啡館自然是不能再去了——一個貴族會光顧的地方，普通平民能進入已經是施舍，怎麼還能讓流浪漢享受這份殊榮呢？

兩人挑選了一個偏僻的小酒館，老闆娘是一個瘦削的女人，嘴唇幹燥，眼神嚴厲。她挑剔地看着艾倫的同伴，不過看在艾倫衣裝整潔的份上，還是讓兩人在街邊的巷子裡坐下了。

“你最好在付錢之後看好你的錢包。”那人忽然說。

巷子的角落，一些衣着破爛的孩子正時不時地偷看艾倫。

正在點單的艾倫微微一愣，繼而笑道：“謝謝你的好意。”

“是我該謝謝你的好意。”那人說道，“一杯茶和幾片面包就好。對于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來說，這足以填飽他的肚子。”

食物很快上來了，艾倫看着男人優雅地進餐。哪怕外在顯得極為狼狽，但是眼前的男士哪怕坐着都挺直了身子，他說話的語氣，端正的坐姿，無不顯示着他的教養。

“希望您原諒我的冒昧，”艾倫忍不住問道，“您是正在離家出走嗎？”

男子放下茶杯：“如果我是離家出走的少爺，可喝不下這杯茶。”

艾倫為自己也叫了一杯同樣的茶，他低頭喝了一口，的确，不僅沒有茶的味道，剛入口便帶着一股酸臭味——活像是從悲河裡汲取的水，難為眼前人還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我和你一樣，都是個普通人。”那人說道。

不是貴族卻有這樣的風姿，難道也是男仆嗎？

“您也是救濟院出生嗎？”艾倫又問。

那人看了艾倫一眼，繼而搖頭：“不，我的父親還健在。我很抱歉，先生，但是我并沒有走失的親兄弟。”

艾倫笑了：“您看出來了啊。”

“因為我的臉而停步，又問我的出生，這很明顯，不是嗎？”

“是的，不過我們長得真像。”艾倫說，“我還沒見到過和我這麼相似的人。”

“我和你是同樣的想法。”那人回答道，“如果能的話，我也希望能有你這樣的兄弟，那将會是我的幸運。”

話雖如此，眼前人對自己的身份和來處卻是閉口不談。艾倫也不準備詢問，他隻是對眼前人帶着一些好感，而且一頓簡餐的錢，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什麼。

眼前的男人很快用完了飯，然後用一種變扭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感謝：“雖然你會覺得可笑，但是能否透露你的姓名呢？也許某一天，我能将這份恩情回報給你。”

“這算不得什麼。”艾倫說，但是他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艾倫·霍華德。”

“霍華德先生。”那人點頭緻意，“很抱歉，我暫時不便透露我的姓名，但這并不是出于對您的不敬。”

“或許我能幫助您什麼。”艾倫說。

那人冰封的臉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感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想告訴你，過分善良的人可沒有好下場。”

“但是德行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忽然，一道聲音插了過來。

對面的男人警覺地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艾倫回頭，詫異道：“喬治少爺，您怎麼會在這裡？”

一身名貴西裝，與這破舊小巷格格不入的人，不是喬治是誰？他無視周圍人驚訝的目光，緩步來到艾倫身旁：“因為命運女神讓我發現了你，我親愛的艾倫。”他又看向神色警惕的男人，“你是……卡洛斯？”

面對神色大變的男人，喬治笑了：“看來我記性不錯。”

站在兩人中間的艾倫問道：“喬治少爺，你們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坎貝爾先生恐怕不記得了。”喬治說。

而卡洛斯·坎貝爾的神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了，活像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個年輕的英俊男子，而是來自地獄的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