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吉恩先生。”

艾倫的話音剛落，鐘闆上的鈴铛忽然響了起來，衆仆人看過去，不斷震動的鈴铛對應的正是喬治的房間。

“去吧，艾倫，該是喬治少爺用早飯的時候了。”吉恩說。

“你的主人真是離不開你，”看着艾倫吃了沒幾口的面包片，坐在一旁的安迪歎了口氣，“不過他真該給你一些時間把早飯用完。”

在鐘闆的另一個鈴铛也緊接着響起來後，安迪不得不同樣放下了自己的早餐：“當然，我的主人也是。”

“謹記仆人的職責，安迪，”吉恩嚴厲地指正道，“身為仆人的我們，難道有背後議論主人的權力嗎？”

“不，我隻是在贊美我們的主人，吉恩先生。”安迪立正了身體，“再不會有像他們這樣自律勤奮的紳士了。”

而安迪口中勤奮自律的喬治，心情頗好地要求艾倫和他共進早飯。

“生病”的确不能出門，但這看似無聊的時光因為有了艾倫的陪伴，竟然變得多姿多彩起來。他可以讓艾倫坐在自己身邊，他可以任意撫摸艾倫的臉頰，就算讓對方坐在自己腿上，在推拒幾次之後，艾倫也會乖乖照做——這是先前喬治想都不敢想的事。

“上帝是懲罰我有了一副過于強健的體魄嗎？讓我現在才知道得病的好處。”喬治将艾倫抱了個滿懷，“我真該多生幾次病。哦，是的，在回牛津前，就讓我們一直待在這裡吧。”

“您又在胡說什麼？”艾倫的臉頰泛着紅。

“是的，幸福讓我胡言亂語，”喬治笑着說，“隻有霍華德先生的親吻才能讓我清醒。”

曾經的淺嘗辄止讓喬治回味無窮，很快，他就提出了更為過分的要求——這一度讓艾倫十分後悔當時的沖動。

“莊園還有很多事在等着您幫忙。”艾倫不得不岔開話題，“您必須盡快好起來。”

伊麗莎白想要探望生病的喬治，這當然遭到了伯爵和伯爵夫人的拒絕。

“她的毅力讓我驚歎，”喬治說，“如果她能将這份毅力用在其他事情上，還有什麼是不能成功的？”

維克多忽然也對伊麗莎白冷淡起來，據說維拉夫人暗中和她的長子談論了一回，最後氣得幾乎昏厥。

“我的哥哥總能給人帶來驚喜，”喬治評價道，“不過……這實在不是他會幹的事。”

艾倫和喬治對視一眼。

“會和安迪有關嗎？”艾倫問。

最近的安迪精神恢複了不少，因為艾倫一直和喬治待在房間裡，許多消息都是安迪特意打聽過來告訴他的。當然，對自己和維克多的關系，安迪仍舊不願提起。

“或許吧。”喬治并不能确定。

最令人不安的是索菲亞的消息，她竟然向伯爵要求把自己送去修道院。

那一天，維拉夫人失手打碎了自己的杯子，這個短時間遭受了太多挫折的母親當然不同意，但索菲亞隻是安靜地聽着父母的勸慰或者是威脅，不發一語。

“和我說說你的看法？”那一天，喬治終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索菲亞盯着喬治的臉頰看了片刻：“你的臉看起來有些怪。”

“這不是重點，索菲亞。”喬治說，“你為什麼會有那麼荒唐的想法？如果是為了裡斯本那個蠢貨，這并不值得。”

在裡斯本一直杳無音信後，喬治對自己的朋友也不滿起來。

“并不是因為裡斯本，”索菲亞平靜地說，“隻是我一直在想，我一輩子都要過這樣的生活嗎？”

“沒有自己的意志，沒有選擇的權力，将生活的重心和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這真是我想要的嗎？我能保證自己的純潔，我能保證自我的高尚，但我并不能保證我未來的丈夫不受魔鬼的誘惑。到那時，我是不是隻能對着上帝忏悔呢？”

“我為什麼不能過隻屬于自己的生活呢，喬治？裡斯本或許曾經愛我，但是現在呢？未來呢？”

吵鬧的家庭，杳無音信的追求者，岌岌可危的自己的名譽。

索菲亞不明白，安分守禮的自己，為什麼要被别人指指點點呢？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的自己，為什麼要忍受别人不懷好意的污蔑呢？

這一段時日的索菲亞怕極了報紙，更害怕看到任何和菲爾德莊園有關的消息。

而當她向上帝祈禱的時候，是她最近唯一能獲得平靜的時候。

在喬治身前的索菲亞表情平靜極了，像是全身沉浸在深海中，隻留下如水一般的平緩無波。

如果她褪下這一身華麗的衣裙，換上修女的服侍，有誰會懷疑她的身份呢？

她正在走向曾經的那條路。

一陣寒意從喬治的心底竄了出來，讓他渾身都是一顫。

“别做傻事，索菲亞，”喬治說，“我會去把裡斯本找過來。如果他真的不值得你托付一生，就讓我們好好地揍他一頓，然後忘掉那個混蛋；但如果他為了你正在拼盡全力，我們也該給他一個機會。答應我，在見到裡斯本前，你不能做傻事。”